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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溪”可不是个稀罕名字。
他冷眼旁观着世事变迁、朝代更替,看着人类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发起战争、大打出手,他们当年徒步经过的各国分裂后又重新统一,这些全都与孙悟空无干,他所需要做的只有护好他的花果山。而除了在花果山消磨时间,孙悟空也就真如他当初向如来承诺的那样时不时替他去跑跑腿,至于剩下的时间会做些什么,地府的生死簿都快被他翻烂了。
尽管从那只老鼠精处已经打听到了大致的时间,可事关重大,他总是不那么放心,那时代越是临近,他越是会常常跑到阴间去转上那么一圈。时间久了,那十代阎王也不胜其烦,请孙悟空在一边坐着,十王自己去商议了一番,又请示了地藏王菩萨,最后决定每年派小卒递上份名单任他随便翻阅。
天下同名同姓者多,可孙悟空也还记得她那五百年间泄露出的对东土大唐的关切,于是也划定了名单的范围,仅限于出身自东土大唐那边的同名同姓的女性。当然,随着朝代的更迭,那里也不再是“东土大唐”,但总会规整成一个国家,世世代代繁衍下去。
孙悟空便也时常去那里溜达,一方面是为了一一排除了限定了那范围的寥寥数个名字,另一方面则是终于又对凡人的行为生出了些兴趣。他有自信一眼便能认出那些同名同姓的人的神识是否与他熟悉的那个相符,做到这里本就可以了,可原本在对凡人这边天性凉薄的他若是真见到其中的一些人家过得捉襟见肘,还真忍不住悄悄帮上一把。
这若是让如来听去,准会又说些劳什子的福报,孙悟空可以说是信,也可以说是不信这些的。他曾经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如今想的却只有一件,如若真是能积福德,做些随手可得的小事也未尝不可。
但之所以这么做,更多的应该还是因为心底里隐约想为这没有限期的等待再增加那么点渺茫的希望。
总有人为他不值,诸如如今已是净坛使者和金身罗汉的两个师弟,然而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他的性子,在佛前碰巧相遇的时候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师父见了他常会唠叨几句,孙悟空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个声,师父也不傻,见他这反应也自知是说什么都没用,也就由他去了。
孙悟空私交甚广,而其中,托塔天王李靖的三子哪吒在取经时就有些交情,两人合作得也算愉快。虽说那次确乎不是他通的风报的信,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是近了一些,他在取完经后也偶尔会去造访,顺便打听些更详细的事情。
终于察觉到自己有可能结束这样的等待时,他甚至还没做好准备。
他早就习惯了失望归来,所以在真的得到某种意义上他想要的结果时,心里反而五味陈杂起来。
他确实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元神。
——然而对方还是个婴儿。
柴溪,年方四个月,刚刚学会翻身,将于二十年后的某一天——这不过是他大概猜测的时间——魂魄离体依附于如来右手化作的五行山上,以及——
他想起那个小吏送来的消息。
终年二十七岁。
这其实没什么,他当年也曾被勾死人勾了魂去,大不了不过再一笔浓墨了事,可他至少需要确定一点,这是不是真的他要找的人。
尽管已然隐去了身形,孙悟空依然谨慎地选在对方父母正好不在的时候探头往儿童床里看去,他半靠在床边,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正打算将手收回时,照理说本应感觉不到他存在的小孩子却用又小又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指,甚至于咧开嘴笑出了声。
异样的情感从他心中渐渐升腾而起,昔日的齐天大圣或许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属性。
看着对方成长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最初找到时还残存的那些狐疑在几年过后已经因为她隐约能看出来熟悉模样的样貌而日渐消除。他依然有时会被如来叫去做事,可他基本上能推就推,实在推脱不得的才紧赶慢赶地办完再赶回来。如来似乎也已经知道了他目前的状况,却睁一只闭一只眼地什么都没问,酌情减少了让他帮忙的次数——也本该如此,孙悟空对此还算满意。
他还未勾去生死簿上的名字,眼前之人是他所等待之人,又不是他等待之人,反正时间还长,总不至于着急。
发觉情况有异是在又五年之后,他因为自己在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类事而没太在意,偶然间听见对方的父母谈论此事才有所发觉。
柴溪的八字本来就轻,他的阳气又过盛,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未免过于压制对方,反使她阴气过重。
兴许后来魂魄离体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孙悟空这么想着,觉得这也不无可能,于是每当自己离开时,总会捏诀设个结界。
后来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找个人能在他不在的时候看着点,就在这个时候,三太子家那只老鼠精自告奋勇地挺身而出。哪吒本人虽不大乐意,可禁不住她自己软磨硬泡的坚决要求,早对这两人相处模式有所了解的孙悟空哼了一声,心想这可能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拜托你了,”他托付道,“在我不在的时候护好她。”
原因不仅限于单纯的安全问题,还有另外两点。
——那个这些年来依然对找他麻烦乐此不疲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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