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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郁如墨,渐次暗淡的天光坠入远处的地平线,将天地交予暗夜麾下。浓暗的天色中点点星火零散摇曳,飘忽着勾勒出中鸿城模糊的轮廓。
郝灵灵站在窗前,桌上烛火明灭,将她娇小的身影映照得有些迷蒙。
七月十五,青霓庆典。
她仰头望向深黑色的天幕,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摸向左臂衣袖内侧。粗糙的布料触感并不好,但她却像在抚摸某种珍宝般,带着如释重负的安心感。
离家那晚的灯火她还记得,也是这样暗黑的房内,豆大的灯盏照着二哥略带忧虑的面容。平日里总是那般爽朗乐观天塌下来也毫不在意的二哥,竟然露出那般凝重的神情。他重复地说着,安全第一,不要勉强。无论如何,不能回家。
不能回家。
她的手指禁不住握紧,不要勉强……怎么会勉强?若是连家都要没了,她又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拼命而已。
到底是怎样的情势,竟然会逼得二哥说出那番话?
大哥……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哥知道这些。待青霓派的庆典一过,她便劝大哥回无恩谷去。
灯影微晃,幽幽叹息再起。
况姐姐行踪不明,说是十天内必会寻来,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等到十日后。偏偏叶姐姐又失踪了,到现在也没半点线索,真是让人心头冒火。
郝灵灵坐回桌边,对于况风华,她其实并不很担忧。况风华的能力她是知道一点的,按况风华的说法,只要过了那一日她便无事。倒是叶曼青,手无缚鸡之力,半点武功也不会,根本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弱女子,身上又……只盼着木怀彦和齐楚能早日找到她。
窗外清风微动,烛火一晃,一道黑影忽地自桌前掠过。郝灵灵猛地一惊,抬眼看去,原来是那日她和叶曼青逛街时买的风筝带子在飘动。
郝灵灵眉角轻拧,看到这风筝,倒又让她想起另一桩事来。
那夜她自墙头翻下前,二哥清俊的面容忽地泛起笑意,那种舒适的弧度仿佛青天拨开云雾后的明媚,是等待许久,又是恍然忆起的开朗。
去中鸿城,寻火凤凰。切记,青鸟离巢,火凤腾空。
“火凤青鸾……二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夜清星稀,中鸿城外凉风低啸,天地间似只有山野树林中枝叶晃动和虫豸鸣叫的声音。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山腰上,隔着重重树影望向灯火中似远似近的中鸿城。
“一日不到,便想着回城了?”风中忽然飘来冷寒的嗓音,让这夏日的夜风瞬间如被冰封,转眼变成严冬中的凛冽寒风,直教人忍不住想要发颤。
那静立的人影却似完全没感觉到这股寒意般,依着一贯清和的声音道:“师兄说笑了。”
“我何时同你说笑过?”一人缓步踱出林中暗影,一步一行都如刀锋般锐利,直刺刺劈向前方,“时至今日,你也不愿唤一声‘大哥’么?”
“……师父之命,怀彦不敢不从。”那人侧过身,脸上露出苦笑。暗沉的夜光自他脸颊扫过,却不是木怀彦又是谁?
“二叔……”冷寒的声音稍顿,“你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木怀彦道:“无他,一者代师父向青霓派云掌门敬贺,一者行游各州遍览美景。”身后那人冷哼一声,木怀彦也不以为意,又道:“师兄明日可要上青霓山?狄兄似曾亲自来此相请……”
“去。”
见他答得这般干脆,木怀彦难得显出一丝诧异:“师兄是特地上山观礼?”
“……狄望舒还没这般大的面子。”那人冷言道,语气一转,冰寒的语音隐隐起了波动动,“……紫灵芝成熟之日已至。”
“如来如此。”木怀彦微一怔愣,笑意中带上欣喜,“紫灵芝是最后一味灵药了吧?恭贺师兄多年的心愿即将得偿!”
“嗯。”
那人轻轻应了一声,木怀彦却知他看似这般轻描淡写,内里却必是心潮涌动。当年之事他并不曾亲见,但师兄的变化却是有目共睹的。原本烈火般的性子,一朝之间冷若寒冰。便是对木怀彦这个从小与他感情亲笃的师弟,他也有近半年不言不语。过了这些年,才逐渐好转。想到师兄那个几乎可说是疯狂的心愿,木怀彦心头有股模糊的隐忧。若是成功,师兄要如何跟老夫人解释?若是失败……
木怀彦抬目看向那人轮廓分明却如冰雪般严寒的侧脸,不禁暗叹,情之一字,果真如此莫测,竟至让人为之癫狂么?
“你要的‘固元丹’。”那人甩手给木怀彦有股瓷瓶,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看到木怀彦小心收好的样子,语气中竟带了丝揶揄,“上次是同配的鉴牌,现在又跟我要这专给女子培根固元的固元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你这般费心?”
“师、师兄莫、莫说笑,我对叶姑娘并无——”未料到对方竟会说起这些事,木怀彦猝不及防下只觉脸颊飞热,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何时同你说笑过?”那人又抛出这句话,言语间揶揄的意味却愈发重了,“原来是叶家的姑娘……改日带来给我瞧瞧,若是还过得去,二叔便可早日升格为师公了。”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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