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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眼前利剑撕裂空气的厉啸刺痛耳膜。一点寒光倏忽逼近,隔着秋日微凉的空气,叶辞的额头都微微刺痛起来。
沉寂凛冽的杀气像决堤的洪涛,一瞬间便已是铺天盖地涌来。
——好似苍山上气势万千的泉瀑,奔腾而下不可阻挡。
但叶辞,却从来都是逆水而上之人!
他唇一抿,紫虹剑顺意而动,厚重的剑身看似缓慢却及时地旋到身前,沉默而坚定地迎着那薄如冰片的长剑刺去。
眼看两剑即将对上,忽地,黑衣男子的手腕微不可查地晃动几下,他手中长剑竟然化身为三重剑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的袭来。
这招是……
疑问刚冒上来,叶辞就觉手掌一震,叮的一声轻响,紫虹剑跟对方的长剑撞上。但下一秒,剑上的阻力便消失了,紧接着,一缕寒光从眼前掠过,他下意识偏头躲开。黑影拂下,却是额角的一缕发丝被削落了。还没来得及惊讶,左肋处忽地一片冰凉。他皱起眉头,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将那刺入身体的利刃洗映得愈发澄澈透明。
此时,黑衣男子离他不过一臂远,秀致如玉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那空茫的双眼仿佛看着死物般毫无波澜。
见他一招得手,木怀彦等人便都停下动作,小心将叶辞包围。
“化影三剑?你……”不敢置信地,叶辞微微瞪大眼睛,“你是谁?季紫璇是你什么人?”
方才他明明挡住了他的剑,却仍然被刺伤,原因很简单,那三重剑影并不是虚招,而是速度极快的三剑,因速度太快留下了残影。第一剑跟紫虹剑相撞,之后迅速变招。第二剑直刺他眉心,被他仓促躲过,只削断了几根发丝。第三剑从左肋刺入,若不是他的身体自觉后退,这一剑,会直接从他后背穿出。
他说话的当口,黑衣男子正把长剑从他伤口中抽出,剑刃在血肉间滑动,痛得他倒抽一口气,差点没咬到舌头。
听到他的话,对方这才抬眼看他,冰冷的面容上现出一丝迟疑:“……化影剑传人楚南漠。看在师父的面上,只要你放了阿青,我就不杀你。”
“你是季师叔的弟子?那么,”叶辞没有理会他的话,垂目看向那柄还沾着他鲜血的长剑,目光中满是掩不住的赞叹,“这就是玄冰剑吧?果真是把好剑!”
“放了她,我不杀你。”黑衣男子重复道。
“你杀不了我。”叶辞微微一笑,“适才是我一时讶异,才会受伤。若是再来一次,情况可就不同了。季师叔的化影剑虽然快,但我修习的重剑却是专克快剑。再者……”他的笑容里带了点狡黠,“我可是见过季师叔全套剑法的。”
楚南漠的眉微蹙,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手腕一抖,便将剑身上的血珠尽数震开:“见过,不一定能挡住。”
话音方落,他还未出手,木怀彦和况风华便率先行动。他二人都是手执银匕,一左一右从叶辞后方攻来。无需回头,光是身后那嘶嘶如毒蛇吐信的呼啸声,就能听出他们出手有多坚决、多默契。
前后都是强敌,面对这番从未遇过的危险境地,叶辞的目光却愈发亮了,隐隐带上了兴奋之色。他扬剑长笑,笑声响彻树林。远近的树木簌簌摇晃,似在响应他一般。
“来得好!”
紫虹剑低啸回旋,况风华一刀正扎在它厚重的剑身上,强大的反震之力从刀尖传回,她的手掌几乎握不住刀柄。长剑迎面削来,她匆忙借力后撤,一挣身翻上半空,呈头下脚上之势,银匕直刺叶辞头顶。
叶辞仰身向后,提脚在她手腕上一踢,身形旋转,手中长剑迎向另一侧袭来的木怀彦。
再度交手,两人目光交接,彼此心思一目了然。
木怀彦脸上温和的神色早已消失,紧抿的薄唇似弓弦紧绷。若是目光成箭,叶辞恐怕早就被他万箭穿心了。被他冷厉的目光盯视,叶辞无来由地起了愧意,手上的动作也为之缓了一缓。
木怀彦双眼微眯,手中银匕一转,忽地刺向他的左手——先前那一刀从虎口划过,鲜血淋漓,在手背上蜿蜒出扭曲的痕迹,顺着指缝从他握着的紫玉瓶上淌下。
这一招实在有些卑鄙,叶辞眉一拧,眼中顿时腾起怒火。
他冷哼出声,紫虹剑横扫半圈,想借此逼木怀彦收手。木怀彦眼中闪过讥诮的光亮,左手祭出“夺魂手”,手指贴着剑刃拂过,一把扣住了他的右腕。
“抓住你了。”木怀彦扬起嘴角,神色近乎残酷,“着!”
银匕应声脱手而出,这么近的距离,叶辞一手被制,根本没有任何避让的可能。匕首从左肩钉入,刺骨的剧痛中,他的手掌忍不住一颤松开,紫玉瓶倏地滑落。
木怀彦探手接住:“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
他这时的口吻十分轻佻,与他平日的言辞很是不同,一旁的况风华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叶辞听在耳中,更是大为光火,一时间连伤口的疼痛都忘了。再不留手,内劲催动中,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紫虹剑竟然腾空而起,怒龙一般扑向木怀彦。
“还给我!”
这一剑来的突然,木怀彦猝不及防,惊愕中松开了叶辞,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去,堪堪躲过迎面一剑。叶辞却在此时冲了上来,抬手就撕住了他的衣领,往地上惯去。
这般泼皮无赖的打法不光木怀彦反应不及,连况风华、狄望舒等人也愕然当场。
叶辞的功力深厚,这一摔直把木怀彦摔蒙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见叶辞拧了他的手臂,伸手就去抠他手中的紫玉瓶。木怀彦哭笑不得,真是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方才情形在脑中过了一圈,更觉幼稚可笑。索性松了手,低喝:“住手!还你便是!”
叶辞夺过紫玉瓶塞进怀中,直起身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对视,都觉得十分狼狈。木怀彦灰头土脸地仰躺在地上,叶辞肩膀上还戳着匕首,身上几处伤口都在冒血。这光景之下,原本满腹的怒气都无处发泄,只能郁郁地自我消散了事。
还是叶辞平复的快,只见他抽了抽嘴角,嘲弄道:“你恢复得不错啊,都能把我打成这样了!”那女人还敢摆一副哭丧脸给他看,哼!
要是一刻钟前听到这话,木怀彦定会觉得羞辱。但此时听来,却有几分讪讪。
见他不语,叶辞顿觉无趣。这番缠斗后,他算是吃了平生未有的大亏。他有愧在先,处处留手,但这些人却并不领情。再留在此处,对他只怕会更不利。思及此,他便起了退意。方才射出的紫虹剑落在一旁,他伸手拾起长剑,看向木怀彦:“今日,便到此为止——”
木怀彦的脸色忽地变了,大喝:“住手!”
不需疑问,身后急速涌动的风声已是警报,叶辞飞快转身,反手拔出正要归鞘的长剑。寒光刺目,况风华的银匕抖出万点星芒,在点点寒星中,玄冰剑如冷冽月光,悄无声息地挥洒而下。
“水若至清!”
迎着玄冰剑冰冷的剑气,叶辞的剑法变得愈发沉凝缓慢,宛如万顷碧波,清澈沉静,却自有承受风雨冲撞的从容大气。剑光刀光都被这一泓清流吞没,连风浪都不曾掀起,只有缓缓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这一招看似轻松写意,但况风华和楚南漠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一眼便看出叶辞的呼吸已乱,胸口微微起伏。俊朗年轻的白皙面容上,更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就算他武功再高,恶战这许久,又受了好几处的伤,也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都知只要再对战下去,叶辞必败无疑。
但木怀彦却站了起来,朝他们摇头:“风华、楚兄,不必再……”
却在此时,齐楚仗剑而来:“大哥,我来帮你们!”
他一剑居高临下刺来,叶辞却不能坐以待毙。双眸一凝,低喝声中,凌厉剑气横扫而出,直迫得况风华和楚南漠也不得不后退。叶辞挺剑挡下齐楚的剑,见他面带怒色,知道他们都误会了,以为他方才拔剑之举是要伤害木怀彦。此事委实说不清楚,况且叶辞本就心高气傲,今天这一战已憋屈至此,又如何肯低头解释?当下手臂一振,便要将齐楚震飞出去。
“叶辞,看招!”
同时间,狄望舒已赶到,他的长剑之前被叶辞击飞,此时来不及取回长剑,只运足内劲,青霓派掌法“搴云散”已一掌拍出。
绵绵掌劲自空中扫过,将落叶击碎成齑粉,几乎是毫无阻拦的,准确狠辣地击中叶辞受创的左肩。叶辞闷哼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侧飞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摔落在地。
狄望舒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不过是想借这一掌逼叶辞回防而已,没想到……
叶辞翻身半跪在地上,原本绾得整齐的白发凌乱散落在肩上,嘴角挂着一丝朱红。他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忽地恨恨一掌拍在身旁的大树上。澎湃内劲从掌心中涌出,只听咔擦一声响,这木桶粗的大树竟轰然倒下。再不言语,他纵身跃起,暗紫色的身形掩入枝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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