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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方的梅雨季,阴雨连天,大雨总是不等路干就一场赶一场的下。稻谷成熟了,却泡在水中,眼看就要生芽,没有机会收割。男人被派到河防大堤上去防洪巡哨,就只有女人到水稻田里去割稻穗了。
那天,罗翠英正在齐腰深的水田里抢割稻穗,忽然有人在很远的田埂边大声叫唤:“翠英,你快上来,回家去!”她起先没有注意,旁边的人提醒说:“翠英,好像是喊你的,说要你回去。”
罗翠英才回过头来,“哪个要我回去?有什么事?”
“你男人在抢堵缺口的时候出了事,赶快回去!”
翠英赶忙把面前的包袱解下来,放到队里集中装稻子的木桶里,连爬带滚地上了田埂。
赶到家时,自家的门前已经围了很多人。罗翠英挤进大门里,第一眼看到:当门的大门板上躺着一具尸体!仔细看,门板用两条长板凳搁着,尸体就直接放在上面!再定睛看,是丈夫赤身露体的仰躺在门板上,肚子鼓得高高的,像乡里杀猪时被吹得鼓鼓的、刮得光光的白皮肥猪。肚皮白得让人不敢看,面相已经变形很难辨认,可怕。头发连带头皮完全没有了,好像揭了盖子的坛子。
罗翠英两步奔到男人身边,还没站稳就没有了知觉,像掉进了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身边主事的队长安排人手办后事的大叫声,男人们的叹息声,女人们的哀嚎声,嘈嘈杂杂砍剁木料做棺材的声音,都远离了她。她只觉得好像站在大洪水中,远处就是她的丈夫,她拼命地大叫,丈夫也没有回应。眼看丈夫就要被洪水没顶了,洪水漫上来了,已经漫到自己的脖子,接连几个汹涌的浪头扑来,她已经不能喊叫,转眼就淹没在洪水中被浑浊的激流卷走了。她屏住气,像要睁眼看看水中丈夫被冲到哪里去了。
“翠英醒了!”有人惊叫。
“翠英醒了!”人都停止了哭声。
不知什么时候,罗翠英醒来了。感到上嘴唇有点疼,慢慢睁开眼,才知道有几个女人在身边咋咋呼呼地给自己掐人中、灌热水。她挣脱众人,用力扑向身边躺着的男人尸体,好像要赶快冲上去,不能让他被大水冲走,结果只抓到了盖在男人尸体身上的大布被单。
罗翠英终于意识到了男人被大水冲走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时,她心中的洪水终于冲上来,决堤了。她大声地吼叫着,没有眼泪,双手用力地拍打着男人的尸体,就像用棒槌拍打白布那样“啪啪啪”的响。渐渐地,声音变成嘶哑,像野兽要寻找撕咬的对象而又找不着似的,难受地怪叫。
谁也劝不住,谁也抱不住!不大的土屋里旋即又响起一片陪着痛哭的哀嚎声。
她突然向后倒去,抱着翠英的女人见她鼻息全无,脸色铁青,大汗涌出,她那已经被体温烘干的布衫又浸湿透了。
“快想办法,翠英死过去了!”
女人们又掐人中,灌热水,大声地喊叫翠英的名字,一点也不管用。
正在人们无计可施之际,不知是谁已经把她的两个娃儿从学校接回来了。人们让开道,12岁的老大背着8岁的弟弟不知所措地扑到翠英身上。像小牛娃一样,叫了一声“姆妈——”,懵惨得撕心裂肺。女人们的眼泪又都“嗡”的一片哗哗地涌出来。
这时,只见翠英浑身抽搐,嘴唇咬得死死的,好像要与谁拼命似的。老大更加死命地抱住姆妈,大声不停地叫唤:“姆妈!”“姆妈——”“姆——妈——”。
昏死中的翠英好像远远地看见老大背着弟弟在向她跑来,摇晃了几下仿佛要扑倒在地。她便不顾一切,咬紧牙,向两个儿子扑去。可就是跑不动,眼看着儿子就要摔倒,她心里在绝望地叫喊:“爷娘老子呃,怎么就要绝我呢?”她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乡村医生赶到了,叫人把翠英抬到里屋的床上,去给她用药急救。放尸体的堂屋才平静下来。
罗翠英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大的12岁,小的才8岁。因为中间的女娃没到一岁就丢(死)了,所以大小之间就相差了4岁。本来平常大带小陪着玩,上学就带着去,也是很好的事。哪曾想罗翠英的男人因为防洪时去堵口,被大水冲走了,就只留给了她哀叹“爷娘老子”的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