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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紫金香炉里依旧不断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一阵檀香味时而浓,时而淡。
厅堂此时已屏退众人。许高远和王玉琴坐在高位上,左侧站着许素素、方氏和许悠悠。
许知意前脚还没迈进门槛,后脚便被许高远的怒气惊到了。
仔细打量着每个人的脸色,有愠怒的、有恐惧的、有看戏的、也有怨恨的……最后目光落在方姨娘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挪开。
许知意把疲态尽数掩藏,恭敬地行了一礼,挺直腰杆道:“不知父亲找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许高远怒气无处发散,因着柳家一事恐生变故,使劲啐了一口。
一双眼睛如同狂风暴雨般凌厉,死死地盯着许知意,似想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混账东西,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
许知意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
昨夜赵刚匆匆告知询问陆府口信的人乃是冬梅。按理说,方氏与许悠悠就是始作俑者。可是诺大的许府,没人会护她。如若消息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势必会人结怨。
王玉琴似乎也被许知意的淡定给惊到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知意丫头,别再嘴硬了。老爷早就知道了,还不赶紧承认错误?”
许知意冲王玉琴摇头:“大娘子,我实在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还望大娘子告知。”
她的声音轻柔温顺,方氏听着听着,却觉得手臂遍起鸡皮疙瘩。未曾想在这炎炎夏日,竟也生出丝丝的寒意。
许知意不肯承认错误这副模样落在许高远眼里,直接把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廉耻的混账东西。我的脸面,许府的脸面今日可算是被你丢得一干二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赶紧给我跪下!”
许高远大声呵斥,一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一般,厚重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人,请家法!”
话音一落,周遭一片寂静,无人敢开口求情,也没人会开口求情。
旁边的方氏和许悠悠身躯不可自控地微微颤抖着,就连腿也有点麻。
这家法都多少年没行过了,若非府上之人犯了大错,断然不会轻易实施。
许知意心里自嘲。事情还没了解清楚,就先动家法,果然是许高远会做的事情。哪怕她把事情真相说出来,许高远怕是只会偏袒方氏和许悠悠,根本不会为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为今之计,只能用苦肉计赌一把了。只是这十板子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受这一道惩罚。
没曾想清早的阳光也宛如火炉,热辣辣地直射大地。就连拂面而来的风,都熏得人眼睛刺痛,约莫有那么一瞬睁不开眼睛。
许知意微微有些泛白的唇紧抿着,双手紧紧握着垂在身侧。微微曲膝,向着许高远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发出一阵沉重的磕碰声。
虽双膝跪地,但脊背仍旧挺得直直的,仿佛无言地诉说着心里无人会怜的委屈。
许高远稳稳地拿起小厮递过来的鞭子,手上青筋毕露,脸颊微微抽搐:“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许知意抬起头,迎向许高远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开口:“女儿不知何错之有,还请父亲明示。”
这下,许高远的火气再也无法抑制,随手拿起了桌旁的一盏茶,用力地往许知意的方向掷去。
“砰———”
茶杯落地,滚烫的热茶和碎瓷片瞬间飞溅而出。
跪在身前的许知意根本来不及躲闪,双手猝不及防地被热茶烫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原先粉嫩雪白的手背上一片通红,细看还有一条血痕,那是被飞溅的碎瓷片划到的。
听到碎裂声,在场之人顿时被许高远如同火山喷发而无处宣泄的怒气惊到了。
尤其是许悠悠的脸色,苍白至极,就连嘴唇也控制不住地一直哆嗦。僵直的后背竟被活生生地吓出了满身冷汗。
怒火中烧的许高远斜瞥了一眼王玉琴,示意她开口。
王玉琴接收到许高远的眼神,眉毛微微皱起,似是想掩盖心里的鄙夷不屑:“知意丫头,近来市井都传闻你与陆家的小儿子有染,这事可是真的?”
许知意摇头:“此事与女儿无关。女儿既不知流言从何而来,更不知陆家的小儿子是谁。”
王玉琴端着一副贤良淑德又十分大气的模样:“知意丫头,事情都传到这地步,就莫要狡辩了。好生与父亲认个错,承认自己的错误,此事也就过去了。毕竟十鞭子打下去,可不好受。”
许知意觉得有些好笑。
王玉琴这话虽然看似在为她求情,但实则重点却是她做了错事要受到家法的惩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许高远莫要眷念骨肉亲情。既是错了,就要按家法处置。
况且承认了错误,这事就翻篇了吗?
恐怕不行。
一旦承认了这个错处,陷害她的人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她,指不定日后在府里的日子就更加提心吊胆了。
虽说她不在乎这些虚名,在外人面前无所谓。但在府里,必须清清白白的。
“知意未曾做过此事,还望父亲和大娘子为我做主。若我当真犯错,父亲和大娘子想要管教我,那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父亲,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便先入为主,误以为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话落便重重地往地上伏身磕了一个响头。
厅堂一阵静谧,就连许高远也一时哑然。
陆府。
宽阔明敞的院落门前,红墙黛瓦绵延不绝。偶有几簇花儿争相竞放,探出了鲜艳的一头。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或有人驻足观赏,或有人匆匆路过。
秋橘今晨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她把许知意交待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知了陆府的看门小厮,还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你做事,如果有,那必定是能获取相应的回报。
眼下,那把碎银子就是最好的回报。
秋橘只等了不到半刻,陆家的小儿子陆云起便差人回话。
“这是我家公子托我转赠给姑娘的,麻烦你帮我家公子带到。”小厮双手恭敬地奉上了一封信和一张帕子。
秋橘伸手接过,咧开嘴笑,谢了一礼后火急火燎地往许府赶。
她细细打量着这白色帕子,竟和小姐猜得完全对的上。
这帕子的主人便是许府的三小姐许悠悠。因着这独一无二的花式图样,第一眼看上去和普通帕子并无区别,但仔细端详就能看到内里隐藏的秘密。
悠悠二字,是方氏用她的独门针法绣上去的,旁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纵是有心人想陷害都不成。
秋橘看着那封信,想起了许知意的叮咛。遂自行拆开,一字一句地认真把信读完。
信中提到陆公子今日便会上门提亲,多亏了知意姑娘从中斡旋,把暗里的事变成明面上的事。至于手帕一事,绝口不提。
哼,你不想提她偏要提,小姐的声誉可不是你们随便可以糟蹋的。
幸运的是,冬梅比她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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