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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徐徐前行,马蹄稳稳的叩打着路面,溅起阵阵微尘,车轮发出辘辘的响声,仪华掀了帘子朝外看,见路旁花红柳绿,远山苍翠如滴,早已是一片暮春景色。瞧的她嘴角含笑,可一想起亲事已定,日后朱棣靖难起兵,自己便要进宫,虽可居正宫之位,富贵以极,却如囚鸟,不得自由,又想徐家日后命运,不由的收住了笑意。
谢氏见仪华连日闷闷不乐,便想借着上山拜佛敬香之际,带她出来散淡散淡。
仪华撂了帘子,静静坐在车中,想到寺庙和拜佛不由轻笑了起来。寺庙?敬香?这可是小说里无数个故事的发源地,多少个狗血的桥段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待至山顶,仪华扶着谢氏款款而入,跪拜,敬香,一一做来,仪华倒也虔诚,双手合拢,轻阖双目,却不知该求些什么,只念着一切平安便好。
谢氏带着知夏去捐香油钱,仪华便独个往后堂去了。
这寺院并不大,却胜在幽静,今日虽是敬香之日,却只是前堂人多,后院清静。仪华信步走着,心中想着此时说不定就会遇上所谓的高僧大师,然后就能为她点播迷津。这样想着,也就四下寻找开来。这后院子本是僻静之所,偶有僧侣往来,见到仪华只浅浅施礼,便各自离去。仪华隐约听得不远处有木鱼之音,随声寻去,见一朱漆青瓦的庵堂遮掩在一派纷红骇绿之间,一个年岁不大的僧人盘膝坐在门前,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木鱼。阳光顺着垂柳的缝隙透过来,将一地的青石映的斑驳不堪。
仪华驻了步子,那僧人便也停了木鱼,仍旧坐在蒲团之上,浅笑着立掌与胸前,仪华也双手合十还了礼问了句:“这位师傅可是这寺院中人?”
僧人笑道:“贫僧并不是寺院中人,只是暂住与此的游僧。”
仪华唔了一声,道:“即是大师云游四海,自然见识广博,真让人羡慕。”想了想又说:“若是大师不嫌我烦,我想请教大师一件事。”
僧人上下打量了仪华,才道:“只要施主能信得过贫僧,就只管讲来。”
仪华顿了顿说:“倘若我面前有一座城池,可若是踏进城中半步,便身不由己,再无抽身可能,敢问大师,我是入城还是不入城?”僧人听罢站起身来,仰面大笑起来。仪华不解,追认道:“大师何故发笑?您还没告诉我,这城我是当进还是不当进?”
僧人捻动着手中念珠,摇头道:“这位施主真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仪华歪头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僧人道:“施主方才问贫僧,倘若面前有一座城池,施主是当入还是不当入,那么我倒要问问施主,如今你身在何处?”
仪华四下张望,道:“我在灵济寺中啊。”
僧人摇头:“施主,您现在何尝不是在城中呢?”说罢僧人又回到蒲团之上去了。
仪华愣了半晌,耳边传来僧人弥弥的诵佛之声,不远处含苞尽绽,花团锦簇,桂馥兰香,有风吹来,挂落了数片浮花,翻转着落到青石上,目及之处,皆是这般清虚恬淡,她释然轻笑,回身对僧人恭敬施了一礼:“多谢师父指点。”
轻快朝外走去,自己已经生活在这里,怎么能逃得掉呢?仪华重重的舒了口气,该来的总归会来,多也多不掉。既是躲不开,逃不掉,莫不如就努力将日子过好。
不远处小九正站在桂树下,等着她,头上的桂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隐约间已有粉白色的花苞细细的缀在叶脉之间,虽未盛开,却也能叫人闻到丝丝桂花之气。
小九穿了件柳黄小袄,葱绿的罗裙,翘首朝后院子瞧着,仪华转过来,便见着她,正要上前招呼,却见小九身后闪出一个男子,定睛一看,竟是从前找来替仪华给清荷买宅子的江湖人,叫苏戎的那个。
仪华疑惑,上前道:“这不是苏公子?”苏戎见仪华到近前,一笑说:“在下见过徐小姐。”仪华问:“苏公子怎么在此?”苏戎负手而立,反问道:“小姐为何在此?”仪华一愣:“到寺院自然是来敬香许愿的。”苏戎点了头,说:“在下也是来敬香的,前面人多想到后面转转,正巧看到小姐侍婢在此,料是小姐也来上香,便归来瞧瞧。”
仪华唔了一声,道:“原来是碰巧了,我娘还在前面等我们,先告辞了。”仪华正要携小九离去,却被苏戎拦下:“徐小姐且慢。”
仪华问:“苏公子还有什么事吗?”苏戎道:“这么多人,偏偏在下遇见小姐,这不是缘分么?看来老天有意要在下为小姐效力。”
仪华想了想,道:“可我最近并没有什么事可托苏公子去办的。”眼珠一转,又笑嘻嘻道:“莫不是公子缺银子了?”
苏戎依旧淡然笑着,说:“银子我总是缺的,小姐若是有事,在下定会尽力。”
仪华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浅笑道:“多谢公子好意,若日后有事相求,在找公子。”
说完浅施一礼,带着小九往前院去了,刚走没几步,见自家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直上气不接下气,仪华皱眉问道:“什么事?”
小厮朝外一指,气喘吁吁道:“小姐,可不好了,程英姐姐与人吵起来。”
仪华忙问:“在哪?”
小厮缓了口气道:“就在庙门外面,这会儿都扯到一处了。”
仪华疾步往庙门走去,转身又问:“因为什么事与人争吵?”那小厮跟在身后,回道:“小的也不知道,我正在拾掇马车呢,想着小姐和夫人过会子也要回去了,趁着这个空档把车收拾收拾一会好上路,谁知有人来说咱家丫鬟与别人吵起来了,我去一看,竟是程英,吵得正凶呢,小的上前问了,程英只说丢了银子。”
说话间已是到了庙门,庙外争优庙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仪华踮脚一看,不远处果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走到近前,没见程英的人,先听见她的声音:“你还抵赖,我明明看到就是你拿了我的钱袋,快叫出来,要不然我就去报官!”
仪华好不容易挤到里面,见程英秀美倒立,死死抓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十五六岁模样,面色黝黑,个子不高,却是精瘦结实的样子,穿着粗布的短褂,虽是暮春,他却已经穿上草鞋,一脸不屑道:“哎呦,吓死个人了,你去报官啊,你去啊,别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就能仗势欺人,你说我偷了你的钱袋,你有什么凭据?不要冤枉好人啊。”他说的虽是汉话,吐字却不十分清楚。
程英恨恨道:“你还抵赖,我亲眼看见的,快交出来!”见那少年依旧一副不屑神色,程英道:“你要是穷的活不起了,就直说,姐姐我赏你几个钱就是了,何必偷鸡摸狗,你若不交,我就找人来搜身。”
那少年也不惧怕,道:“你快些搜身,不过不知是你来搜还是找别人来搜,要知道男女有别,你这样抓着我不放,又要搜身,摸摸索索,成何体统啊?”说完嘻嘻笑起来。
程英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被他这样一说,又羞又怒,有心放手,又怕他跑掉,正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回身见仪华和小九感到,急道:“小姐,他是贼,偷了咱的银子。”
仪华平日出门,总少不了带些银子银票,只是她自己身上只带些散碎阴凉,其余的都放在程英或是小九上身,此时听是银子被偷,便知数量不小,上下打量了那个少年,那少年见仪华一幅官家小姐模样,嚷道:“怎么着?官家的人就能随便抓人?我没偷就是没偷,你们能怎么样?”
仪华问程英:“你亲眼见他偷了?”
程英忙点头:“小姐,我看的真真的,方才我在那边看折扇,一转身的功夫钱袋就不见了,我四下里一寻,就见他手里拿着,正往怀里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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