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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夏纯熙的一见,像是小池塘里扔进了一个石子,在济恒的心里泛起一圈圈的波纹,不过,没几天,这波纹就消散殆尽了。
济恒心想,要是一直沉浸在失恋中,不眠不休,还真做不到呢。秋天是最忙的季节,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忙活,中午的饭由妹妹送到地里来吃,要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家,吃完晚饭,济恒一头倒在炕上就睡,有时候,吃着饭,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想失眠,瞪着眼睛看星星看到天亮,根本不可能。
济恒见爸爸常常唉声叹气,每卖一样东西,他就围着转来转去,摩挲半天,仿佛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还没亲够,就离别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在院子里打向日葵(就是把向日葵籽用棍子从背面敲下来,然后晾晒,晒干后再去卖),乔桂芳对张书毅说:“你明天把电灯泡换一个大点的,这个太小了,看不清楚。再干几天,也就弄完了。一会儿,你跟济浩去场院里,把晒干的向日葵装麻袋里,拉回来。”
张书毅卷一只烟,边抽边说:“换灯泡的事儿,让济恒干吧,现在就换上,也不差那几度电,亮堂点儿,好干活。”济恒回屋里,拿一个新灯泡,踩着凳子上去,把灯泡换好。济浩说:“真亮堂啊!跟白天似的。”
张书毅说:“我估摸着,按今年的价儿,这些向日葵能卖五十多块钱。真舍不得卖啊,囤子里没粮,心里不踏实。哎!咱们今年地里打的东西,能卖的可都卖了,就连地头上补种的白菜都卖了,也就留了点口粮,够一家人吃到开春。”
乔桂芳说:“是啊!我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一进仓房,啥也没有,地窖里都没啥了,只留了半车土豆子。哎!就是这样,这彩礼钱还差着呢。”
张书毅一听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闷闷地说:“来年种地,还要抬钱。我这辈子也没抬过钱啊,这可是要利滚利的,万一明年年景不好,咱们一家可就麻烦了。”
乔桂芳没敢出声,心里忐忑不安,嘴上却想岔开话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张书毅烦躁地说:“眼见着多收这些粮食,想着手头能宽绰点儿,没想到,又让济翰这个讨债鬼给捣鼓走了。真是儿子娶亲,老子扒皮抽筋,就差要了老子的命了。”
乔桂芳说:“别说得那么邪乎,怪瘆人的。哪家不是这么着呢?谁让咱们养儿呢?”她话锋一转又说:“哎!这么多的粮食、菜,就变成了这么点钞票,卖了,也是怪叫心疼的。就是这几张钞票,不等在手里焐热乎,就又要溜走喽!”
张书毅说:“咱们养闺女,也没这么没死拉活的跟人家要彩礼。”乔桂芳说:“咱们是农村,人家是林场,哪能一样呢?”张书毅说:“不管是哪儿?也不能硬撑,装那大尾巴狼。”
乔桂芳担心激起张书毅的火来,不想再聊这事了,她放下手里的向日葵和棍子,站起身来说:“说起闺女了,我倒想起来了,屋里还有点好吃的呢,我去拿来。”
一会儿,她从屋里端出一盆洗好的沙果,放在桌子上。“瞧瞧!今年的沙果个大,又面又甜,这是你姐姐送来的呢。”
张书毅说:“她啥时候来的?”乔桂芳说:“是新生下午来了,放下沙果就走了,也没呆住。说是家里活多,济茹见今年的沙果好,特意留的,怕放坏了,就让新生特地送来了。”
张书毅说:“她身上都笨了,也不好好养着,还挂着这些没用的。”乔桂芳说:“预产期得到明年了,还不打紧,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做姥爷了。”
张书毅笑了:“真快啊!都快有外孙了,真老了。”济浩跑过来,一下子抓两三个沙果装到衣服口袋里,又从盆子里抓了两个,咬一口说:“哈!真甜啊!”乔桂芳说:“济恒!歇会吧,吃点沙果再干。”
济恒敲打着向日葵,心思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四处游荡着。起初,他帮助哥哥,和妈妈一些说服爸爸,哥订婚也是全家的大喜事儿。现在他又有点心疼爸妈了,钱把一家人逼到了险境,他感觉到窒息和压抑。他又忽然想到自己,除了上学,也没有别的本事和出路。只希望,明年能够一举考中,不给家里添负担。假如自己考不上大学,那可怎么办呢?他想到此,他竟然冒一身冷汗。
乔桂芳见济恒呆愣愣地敲打着向日葵,没听到她叫他,就提高了嗓门说:“济恒!过来呀!歇会吧!”济恒这才回过神来,慢慢腾腾地走到桌子前,拿了一个沙果。
乔桂芳问:“你明天就回学校了,济弘秋假也没回来,说是给一个熟人的孩子补课呢。你回城里时,去看看他吧,也给他带点咸菜,我早晨再给你们炸几条小鱼,济浩抓的,明天起早我给你们炸好。以前他都回家的,这忽然不回来,我心里不踏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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