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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真的不堪回首,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旦打开记忆中的那道闸门,思绪就如同找着了头的线团,越扯越长。而且,记忆总是把自己的好和别人的不好放大且在心里烙的很深,而把自己的不好和别人的好有意无意剔除,不是吗?
如玉的一通电话就如同那个线头,不自觉地就把刘昆心中的往事给勾了出来。
不管是同事、领导还是同学,从心底里刘昆是看不起如玉的,特别是如玉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当然,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是从自己城里人的自豪逐步变化的。不就是靠脸上位的吗,没有我帮忙你连工都招不上,现在发达了就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帮你的?我在这里蹲了七八年,你帮了我什么?不就是我混的不如你吗?
所以,大多的时候,刘昆对如玉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有些排斥,甚至故意装出一种蛮横。
不只是对如玉,刘昆心里有太多的怨恨和不满:如曹玉,那个自己至少每年要拿出一半工资来喂的狗,如自己那个至死都没听见自己叫一声爹的亲生父亲,对,还有母亲,为什么要把自己不明不白的带到这个世界……
事实上,刘昆上大学走的时候是下决心不回天州来的,所以,他执意去了矿业大学,四年时间只回过两次家,大学毕业就去了那个戈壁深处的核工业部下属的矿。然而,人生兜兜转转,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天州,这是在他举目相望唯一还能给他避风遮雨的地方。
回天州是他最后的选择。到家时,兜里只剩下五元钱,看见五年未曾见面的母亲,刘昆唯有嚎啕大哭。母亲老了,虽然不到六十却已满头花发,但依旧收拾的干净整洁,只是烟抽的更凶了,曾经洁白的牙齿开始泛黄。母亲似乎很平静,只是淡淡的说:回来就好,想吃啥?
刘昆不由自主的说了自己的窘况:单位关停了,自己下岗了,什么也没了。母亲没有吱声,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开始频繁的出入。
回来的第一个周末,母亲做了一顿红烧肉,这是刘昆的最爱,母亲的红烧肉烧的很好:色泽金黄 ,肥而不腻 ,口感微甜 , 入口即化 ,这让刘昆一下找到了初中以前的感觉,肉还没吃,眼泪又流了下来。
母亲还倒了两杯白酒,用那种一百毫升的烧杯,酒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商标纸早破了,酒色微黄,香气四溢。母亲说吃吧,我给你讲讲古:
母亲故事中的主人翁叫她,是一个家境中上的上海少女。五六年,刚刚高中毕业的她迷上了邻家哥哥,一个比她大了十六岁的男人,男人相貌堂堂,文质彬彬,是一家厂子的技术员。
正在他不知道如何表白的时候,这个男人出事了,因为出生即将被划为右派。这个男生曾有一个显赫的出身,父亲是大资本家,解放前去了湾湾,而把一双儿女留在了大陆。其实,两个儿女都是偷偷自愿留下来的进步学生。后来,姐姐嫁给了最可爱的人,弟弟进了工厂,老复旦公学机械专业的学生,一腔热血地投入了新生。可因为出生进入候补右派的名单,爱才的厂长出了个主意,让他去西北大三线建设,于是那个男人就报了名。其实,这也是如日中天的姐夫操作的结果,但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是小看了不流血战争的残酷,以为远走他乡就能避祸。小女孩急了,她知道这将是天隔一方,于是瞒着家里踏上了同一列火车。后来,他们成了夫妻。
两人都进了新建的工厂,男人搞技术,女人搞宣传。她想进步,更想帮助自己的丈夫进步。于是,主动向厂里汇报了自己和丈夫的历史,毫无意外,丈夫被打成右派且去了一个后来才知道叫夹皮沟的地方。
她傻了,事情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六三年,她去见过一次丈夫,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有了这次机会,而且还和丈夫有了三天的相聚。这个时候的她因为右派丈夫还属管制对象。而管她的那个保卫科长提出了一个要求,和他在一起。回来后一年,她生了一个儿子,认了这个科长做干爹。
……
刘昆知道母亲口中的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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