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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二年中秋,锡若早早地办完了手头积压的公务,又向老康讨了个恩典,先回家去陪陪老婆,再两口子一块进来赴皇室的家宴。他前脚刚出了内阁的值房,后脚就在烟波致爽殿附近撞见了雍亲王,连忙打了一个千下去,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被自己打发到远处庄子上的张望乡。
锡若在接到八阿哥的警告之后,当晚就打发了年八喜回公主府去宣布这个决定。据说张望乡走的时候,对着他的书房磕了几个响头,又流了好一阵子眼泪才上了马车。锡若听完年八喜的转述之后,只觉得心里阵阵发紧,便再也不愿意去过问这件事情。
一个月以后,张望乡在庄子里染病身亡的消息传来,却让锡若心里觉得一阵阵发冷。他派人去打听了张望乡的弟妹在何处,嘱咐何可乐把他们安顿好,这才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这些事,他都没有向福琳提起,也特地嘱咐何可乐他们不要在福琳面前说起。他不愿意福琳和自己为数并不多的相处时光,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蒙上阴影。
只是现在再见到雍亲王,锡若的心情难免又变得复杂了几分。他突然有些怀念两个人刚刚碰面的时候,自己那种单纯地想要巴结大BOSS的心情,那样的话,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根本就无关紧要。可是现在……
雍亲王如今益发地显得深不可测。锡若知道他在这场权力的角逐过程当中,已经不露声色地开始占了上风,老康也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提起,雍亲王是多么地可靠与能干,而对自己同样赞赏过的八阿哥,却几乎不怎么提起,反倒有时会提起十四阿哥又长进了不少来。
锡若也就日渐明白,这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距离手足相残的那天也就更近了一步。他只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颗定时炸弹上面,虽然明知道这颗炸弹到点就会爆炸,却仍旧因为各式各样的考虑而没有挪窝,真是半点也没有小宝哥当年的潇洒劲头儿,唉,自己先来鄙视自己一个。
雍亲王目光明灭不定地看着锡若,淡淡说道:“有阵子没见着你了。”锡若不敢说自己又是故意躲着他跑,想了想便回答道:“前些日子奴才被皇上派了监修律算书的差使,没怎么在皇上身边待着,所以四爷看不到我。”
雍亲王“嗯”了一声之后,又问道:“如今都修好了?你懂的东西倒是不少。”
锡若点点头答道:“都差不多了。其实我也不过是坐在旁边当个监工,主修的都是钦天监的人。”同时不由得怀念起待在钦天监那段悠闲的时光来。那时候他每天只是和钦天监里的中外官员磕磕牙,喝喝茶,晚上还看看天象进行一下天文研究,要不就是钻进钦天监的库房里摆弄大一大堆形态各异的仪器,也没有大堆的公文和折子要看要送,舒服得身上都长回来好几斤肉。
雍亲王见锡若脸上一副神往的样子,明显是把自己又晾到了一旁、自顾自地跑他的神,多少也有些无奈,便挥挥手让他去了。结果锡若果然露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匆匆地打了一个千以后就跑开了。
“四哥觉得他这人怎么样?”不知何时站在了雍亲王身后的十三阿哥胤祥声调平稳地问道。
雍亲王略微愣了一下,却不愿意让胤祥看出来,便挽了挽根本手上就没有松开的袖口说道:“算是少年得志吧。”
胤祥却又步步进逼地问道:“能用不能用?”
雍亲王听得又是一愣,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半晌后方才说道:“不怕老十三你笑话,我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看透这个人。说他在上书房里只是混日子,偏生懂得东西又比谁都多;说他八面玲珑见风使舵,偏生又紧抓着十四弟不放。能不能用,还得再看。”
十三阿哥默了一下,开口道:“四哥,我们时间不多了。老八他们的人步步紧逼,明里暗里地都在给咱们下套儿。这个时候,咱们是一步棋也不能走错。十四弟那边,我看如今也未必真跟老八他们是一条心,您是他亲哥哥,倒不妨……”
雍亲王打断胤祥的话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保他?”
胤祥拿不准雍亲王说的这个“他”,是十四阿哥还是锡若,便只好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四哥。可也是我的心里话。”
雍亲王目注着胤祥,脸上却露出一个只会对他露出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不过你也不要光想着保别人,自己如今也要加倍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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