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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向闵贤见一般受了委屈的童生们,反来说恭维两个小兄弟的话,来不及的扬手,止住大家的话头,说道:“依诸君的
话说来,我等竟成了主使的人,竟是谋反叛逆的人了。这还了得!我乎日率弟不严,以致他二人,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我已是罪不容于死!诸君不以大义见责,反来纵恶长傲;我家这番灭门之祸,就是诸君这些话玉成的!”
众童生见向闵贤的脸上,如堆了一层浓霜;又说出这些词严义正的话,在那君主时代中,这些话极有力量,极有分两,那里敢回说半字!一个一个面上无光的走了。
向闵贤见那些童生走后,忙提笔做了一纸呈词,自认教督无方,以致两个小兄弟,敢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事!求知府念两个小兄弟的年纪小,将应施行的处份,移到他自己身上,以为天下后世督率子弟不严的鉴戒!这纸呈词递进去,也没批驳,也没准行。
向闵贤自缚到知府衙门请收押,想抵出两个小兄弟来;知府竟推病不出,`w-r-w-h-u.c-o-m`也不收押向闵贤。
向家两小兄弟被收在监里,十多日不曾审讯第二次。向闵贤见请代不许,得去求他老师罗慎斋。
那时罗慎斋,正掌教岳麓书院。向闵贤去诉了情由,问罗慎斋:能否设法救出两蚌小兄弟?
罗慎斋生成的古怪脾气,生平第一厌恶的,就是贪官污吏。岳州府知府的不法行为。罗慎斋久已知道了个详尽:怕自己没能力叁奏他!听了向会贤兄弟的举动,口里不便说称赞恭维的话,心里实是痛快到了极处!莫说向闵贤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义不容辞的,应设法去救二小刺客出狱;便是绝不相关的人,只要是像这麽小小的年纪,能有这大的魄力,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罗慎斋但有一分力量可尽,也决不忍袖手旁观!当下也不对向闵贤说甚麽,只教向闵贤放心,包管那知府,不仅不敢伤损你两个兄弟的一毫一发,并且连小考的场期,都不致于耽误!
罗慎斋说这话,有甚麽把握,能如此负责任呢?原来:这一任的学差,也是罗慎斋的门生。
罗慎斋等学差一到,就写了一封详细的信,教人送去。学差接了老师的信,心里也恨那知府不过。
辟场中的习惯:科甲出身的官,最是瞧捐班出身的官不起!那怕捐班出身的名位,在科甲出身的以上,捐班官每每受科甲出身的奚落;若是捐班官名位低微的,更是没有讨好的希望!
那学差读过罗慎斋的信,也懒得和知府说甚麽。直到入场唱名的时候,唱到向曾贤,没人答应。
学差忽教唱的停住,问:怎麽向曾贤不到?知府见问,连忙出席陈说事故。
学差故意沉吟了一会道:“考试是国家大典,且放向曾贤兄弟出来,考试过了,再治他们的罪不迟!”学差说了,随唿向曾贤兄弟的领保,问两兄弟的年龄。领保照实说了。学差哈哈笑道:“黄口小儿。那里就知道作刺客!快放他们出来,到这里当面考试;若文理不清,更得重办!”
知府不敢违抗,得将向曾贤、向乐山,都提到学差跟前来。学差见二人,都生得清隽可爱;然心里有些不相信,这一点儿大的小孩子,就通了文墨。
从来考幼童,都是提堂号考试,为的是怕人抢替。这回学差更是注意:把向曾贤兄弟,坐在自己公案旁边,另外出题考试。没想到向曾贤兄弟,都是提笔就写,和誊录旧文一般;向乐山交头卷,向曾贤接交第二卷。学差已是吃了一惊!及看二人的卷子,写作俱佳。向乐山更是才气纵横,字也是秀骨天成。不禁击节叹赏!暗想:怪不得没取得前十名,心里不服,气得打起知府来了。
二人交卷了好一会,才有第叁人交卷土来。照例交了卷,就可出场;学差却将二人留在里面。等大家出了场,学差打发人,将向闵贤请来;备办了一桌酒席,邀了挨打的知府,教向曾贤、向乐山兄弟,对知府叩头赔礼。
学差笑向知府道:“从此他两兄弟,是贵府的门生了!本院替他们讲情,既往的事,望贵府大度包容了罢!他两兄弟,前途远大,将来受贵府栽培的日子,固是很长;而报答贵府的日子,也很有在后面。”向闵贤也连忙对知府叩头。
知府知道向闵贤是个花衣进士,又是罗慎斋的得意门生,更和这任学差同年;早已料到这回的侮辱,没有雪忿的希望。学差既肯这般说情,向闵贤又叩头陪了礼,也算是给面子的了;若不见风转舵,恐怕连这样的便宜,都讨不。当下连忙答了向闵贤的礼,又谢了学差;反高高兴兴的,在酒席上对向曾贤兄弟,问长问短;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就是这麽杯酒合欢,谈笑了事!向曾贤、向乐山都是这回入了学。
只是向乐山人学之后,心中十分忿恨自己的两手太没有气力;以致两砖头,不曾将知府打死!因此想练习武艺。
平江人本来尚武,不知道拳棍的人家很少。越是大家庭,墙壁上悬挂的木棍越多。
向家因是世代读书,不重武艺:所以向闵贤兄弟,皆不曾练习。于今向乐山既是想练习拳棍,向闵贤便聘请了一个有名的拳教师,来家教两个兄弟。
但向曾贤的体质,比向乐山生得孱弱;性情又不与武艺相近,练了几日,身体上受不了这痛苦,就不肯练了!向乐山却是朝夕不辍的,越练越觉有趣味!如此苦练了一年,真是生成的美质,每和教师打起对子来,教师略不留神,就被向乐山掀翻在地。再练习了半年,教师简直打不过乐山,自愿辞馆不数了。
向闵贤托人四处访求名师,陆续请来好几个,没一个打进场不跌的。于是向乐山,就没有请得好师傅,得独自在家研练。这时他的年纪,已有一十叁岁了;辫发也有了尺多长。他忽然想到这辫发,垂在背后,将来结长了;和有本领的人,动起手来,很不方便:并且有时跑起来,辫尾若是挂在甚麽东西上面,更是讨厌!
拳术里而,有一种名叫顺手牵羊的手法,就是利用人家的辫子,顺手牵住,往怀中一带;被牵的,十九牵得头昏眼花!他原打算把辫子割了,又因有“爱之父母,不可毁伤”之戒,不敢割下来。想来想去,就想出一个练辫子的方法来。
他悬一根粗麻绳在屋梁上,辫尾就结在麻绳上;硬脖子,将身体向前后左右,一下一下的倒过去。初练的时候,麻绳悬的高,便倒的不重;后来麻绳越放越长,身体便越倒越重;是这般不顾性命的,蛮练了两年,那怕合抱的树,只须把辫尾在树上一绾,同乐山一点头。
那树即连根拔了出来。辫尾结一大绺丝线;有时和人动手,同乐山将丝线握在手中,朝敌人颈上掼去;一绕就将头一偏,敌人身不由己的,一个跟头栽过了这边。
向乐山自从这本领练成后,更没人敢和他较量!他因为遇不对手,在家闷气不过!心想平江的地方太小,当然有本领的人不多;我何不去外州府县,游行一番?必然有本领高似我的人物!计算已定,即对向闵贤说明了出外寻师访友的意思。向闵贤自免不了有一番叮咛嘱咐。
向乐山知道浏阳人的性质,也和平江人一般的欢喜武艺。从家中出来,即向浏阳进发。
平、浏木是连界的;行不到几十里,已进了浏阳县境。向乐山因抱寻师访友的目的,不能和赶路一般的快走,装作游学的寒士,到处盘桓。
一日,走到一处极大的庄院,若那庄院的规模,知道是一个很富厚的人家。只见东西两个八字大墙门,中间隔一块青草坪;两个大门外面,都有上马的石墩,拴马的木桩;大门虽开,却不见有人出人。
向乐山走进东边大门,见右首一间房的门框上,挂一块“门房”两字的木牌子。
暗想:乡村中的庄院,一不是衙门,二不是公馆,如何用得甚麽门房妮?这不待说是一个欢喜搭架子的乡绅!这种肉麻的乡绅人家,料不会有了不得的人物在内,同乐山心里这麽一想。便不打算进去了。正折转身,待退出大门;门房里忽跳出一只大黑狗来,对向乐山狂吠。接一个二十多岁的健汉,也从门房里伸出头来,大声喝问道:“喂!你来这里找谁的?”
向乐山见有人问,得停住脚答道:“我不找谁,我是来这里游学的。”
那汉子欺向乐山年纪小,不像个游学的,也和那黑狗一样。跳了出来;问道:“你游甚麽学?游的是文学呢?还是武学?怎麽进大门就走?”
向乐山笑道:“我文学也游,武学也游,进了大门,才知道走错了人家;所以不停留的就走。”
那汉子跑过来,一手将向乐山拉住道:“你且慢走,等我搜搜你身上看:我刚在房里打盹,不知你从甚麽时候进来的?怕你这东西,已进了里面,见没有人,偷了甚麽,揣在身上!”说,想动手来搜。
向乐山也不动气,只拦住那汉子说道:“你何以见得我进了里面,偷了甚麽?你若搜不出甚麽来,该怎麽办?”
那汉子道:“搜不出甚麽,就放你走,有甚麽怎麽办!你既是游学的,到这里来,如何谓之走错了人家?我们家的老爷、少爷,从来不轻慢游学的;文有文先生,武有武教习;来这里游学的,多则住一月半月,少也要住叁五日;你到这里就走,不是趁里面没人,偷了甚麽,怎的肯走这麽快?看你偷了甚麽,趁早退出来,免我动手!嗄!嗄!倒看你不出,这小小的年纪,居然敢假充游学的!”
向乐山一听那汉子的话,心里倒欢喜起来,反陪笑脸,问道:“这里也有武教习吗?我是一个游武学的;你就带我去看看武教习好麽?”
那汉子摇头道:“你不要瞎扯淡!你打算乘我不防备,好抽身逃跑麽?不行,不行!你且给我搜了身上再说!我是在这里替守门的守门,担不起干系!”
向乐山看那汉子,本也不像个门房;心里急于想进去,见这家的武教习,便懒得和人争论,耽搁了时刻。随将两手分开,挺出胸脯,给那汉子遍身搜索了一会;没搜出甚麽。那汉子道:“这下子,你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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