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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一个太监到了恒王府,贾雨村把那张临摹的地图交给了他,那太监拿了地图,却不急着走。“你这到江南可有些时日了,皇上那里如何交代。”
横竖有公公您在,自然会遮掩,我到不着急。只是我看这编书的事非一朝一夕,只怕未必能有时间安排。
“要不你就下死力收,收一本烧一本。”
“没有用,几个印书行我都让人去抄了,连刻板都拿回来了。还是禁不住。有人总觉得这奇货可居,如果不想着法子现流行一套,迟早要露陷。”
“这人干嘛要看书,我认得的字不多,只认得牌九上几个字,拿着那书我就只能如厕。”这太监的两个随从却是女子,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剑。一直不出声。听见他这样说话,噗嗤一笑。
贾雨村也笑;“这么文雅的话您也说了,还说不识字。”
“反正你要尽快上京,皇上那里我会为你说话。不过弄清楚当初谁冤枉你了。”
“你在宫里没有线索?”
“贤德妃死了多年,恐怕死无对证,不好查了,你还是从贾府的人那里找线索。”
“我就怕他们死绝了,让我无法报仇。”
“你到底是要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有的要帮,有的”贾雨村长叹一声;只是我看他们也是雾里看花,看不明白。贾雨村悄悄到了一趟蒋玉菡家,因为之前已经着门子送贴,蒋玉菡安排妥帖,又因为两家相距不远,自己信步走来,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如果不是汉人遭逢国难,倒是个踏青远足的好时候,路上到有些阔人,轻裘宝马,莺歌燕舞,哪有国难气象,大清王朝的一派升平倒是四处可见
他来到蒋玉菡家,倒早了半个时辰。此地却是一个清静的福地,正是春花烂漫之际,围墙内伸出些绿色的藤蔓,星星点点的开了些花。连年战乱,蒋玉菡在这城外安家,也略微制备了几个护院,进门时也居然门禁森严。一家丁带领进来,先在院子里的花圃旁等候,院子中间有假山花圃,面积不大,收拾得十分齐整,蝶飞燕舞,倒是十分雅致。
家人沏茶上来,在石凳坐下。只见一少妇披着头发,穿着一件对襟褂子披了一件粉色长褂,到着了一条绿色裤子,在院子里大笑,我就要穿这件,这还是林姑娘送给我的,你不喜欢林姑娘,不让我穿她送的衣服,我偏穿
贾雨村到唬了一下,忙将身藏到假山之后,听到厢房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急不慢:不是不让你穿,你如今做奶奶了,小姑娘家的衣服穿着,怕人不服。我今儿新做了一套旗袍,你若不穿,我可赏别人了。奶奶别与她废话,麝月你过来,奶奶让你换你就换,有什么可说到。一妇人着一粉紫色大褂,姿色周正,神情略有不耐。家里有客,奶奶就该管紧了她,这样出来,遇上外人可不好。
那边没有声音,贾雨村看那厢房,到贴着一幅字,那字看来已是有些年头了,却是“有之庭”三个字,旁边还有一幅对联,贾雨村正待细看,看一位瘦腰的女子牵了那疯疯癫癫的女子正要进那门,听那女子叹了一口气,隔着门槛拽那女子去东厢房,那女子还待不进去,却被她连哄带劝地进屋了。一会两人一起出来,那位叫麝月的女子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梳了头,竟然十分标志。与我去厨房帮忙,今日有客来,爷说要好好准备准备。有好吃的了。那女子一派天真。贾雨村料到那妇人是袭人,不敢多看。家人又上来请:爷有客,说大人您大驾光临,实在是探伤的人来了,一时走不开,您久等了。
贾雨村随了家人过来堂屋,却见到一人匆匆出去,玉树临风,十分地惹眼,颇觉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蒋玉菡正送了袭人的哥哥和这人出来,这人也盯了一眼贾雨村,那冷漠的神态,到让他大了个冷战忙接引贾雨村进了堂屋,只见堂屋上书:瑞景堂,心中一笑,蒋玉菡指着这几个字,这还是宝二爷题的字。
贾雨村点头,原来宝二爷一定对蒋玉菡十分感激,这言下之意,竟然是把他们当再生父母的意思蒋玉菡忙又着人去请宝钗,宝钗到底也是个大度淡定的巾帼女子,见面施施然行了一礼,在一侧坐了,袭人早已让人安排好果茶糕点,贾雨村和宝钗见过,叹息:"你这里倒是个好住处。"蒋玉菡微笑:"您和奶奶略坐一下,大夫来了,我去换药。"剩下二人,一时无语。
贾雨村细细打量当初盛传的金陵美女,果然姿色超群,尤其举手投足间一派静气,让人不能不肃然,衣着虽然简朴,却裁剪得当,色调自然贾雨村到有些尴尬,想起当年自己乱断葫芦案之事,搭讪道:"兄长如今在何处,”宝钗淡然:“可能大赦了,或可能充军了,这些年我与母亲尚无往来,怕家中受累,迁到此处,从没有与外人交道.”贾雨村想起自己颇有愧疚的北拐子拐卖的香菱,不禁问道“那个女子现状如何?”“我出嫁之时她病着,为我哥哥生了一个孩子,她的父亲找到了她,她既和我哥哥没有夫妻之名,接回家去也是自然,之后大难来时各自飞。那个孩子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宝钗黯然。原来香菱的事虽然过去,但到底香菱命苦,如今下落不明,大家心里未必过得去。他们倒是互相明白这半截话所指何事。还是宝钗先抬起头来:先生,旧事不提,请问先生找我何事,其实先生已经得到书信,完全不必再劳累辛苦一趟。贾雨村点头:你既然不称我大人,称呼我一句先生,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续书人的名单的,也想请奶奶去恒王府主持一下,恒王府我已安排人专门照应奶奶,奶奶此去,需大隐,凡尘之事,系数抛开,我必须尽快回京复命,情急之时,实无良策。宝二爷之书,蛛丝马迹甚多,如今满人初定,只怕于南明之事颇为敏感,原书构架庞大,我钻研半月也无法圆满,偏偏此书奇文,宝二爷一生心血,毁之可惜,若如此铺排出去,害了活着的人,贾家已经千疮百孔,如何保全则个。
宝钗会意:“先生着人带书过来,心意已明,我原无牵挂,脱凡尘到也容易,只是宝二爷外出也有几年,流落在外,书稿没有存在这里,这里以新书混乱,他若将文稿传抄出去,终是不好。还望先生早日找到他,晓以利害。”“这个我自会安排。”
蒋玉菡进来,递给一个名单:“这还是我为先生找到的几位续书人,安排的这几位前来续书的文人也是颇费周章的,既要有与作者相通身世思想,又要有忠于明室不惧牵连之心,还要有防微杜渐之智,旷古之才。”连年战乱,文人的境遇难免落魄,蒋玉菡在因为战乱破败的贵族家族中选了三位颇有名声的才子。宝钗淡笑:“我看未必要用男子,生平认得几位女子,倒是十分有才,若能寻访得到,补阙全书,倒是一段造化。贾雨村:“但说无妨。”“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贾雨村一惊:“探春远在边陲,其余还活着?”“先生,即为大事,勿打妄语。有些旧事这些年来我从来不提,其实是顾着宝二爷。”
宝钗淡然说着,却说出一惊天大事来:“大人可记得当年北静王一年之内四次到贾府,当时坊间流传,说恒王和贾老爷相交甚厚,其实不然,实则是恒王见过黛玉,这恒王其实就是北静王,因为别馆在恒王府被人称为小恒王。他向贾府索要,又不便做得太露骨,每每派些采办之事,又不与金钱,贾府亏空巨大,不得不以黛玉献给王府为妃。当时宝玉被派与琏二爷外出采办,贾府趁机嫁掉黛玉,上上下下都瞒着宝玉。”“你如何确定林黛玉不会因此殉情。”“真真殉情何为沙场林四娘。”二人都肃然,想到当年林四娘带领一帮女子,马踏香骨,战死沙场的旧事。“林四娘之事多有包装,与时事不符。”贾雨村喝了一口茶,勉强掩饰自己的痛惜。“那是文人传扬时多有顾忌,说是为土匪所杀,实则就是反清复明之举,如今真实湮没,到成了忠君爱旧的典范,林姑娘若真死了,实在也会气活过来。”
“这一段你如何如此肯定。”宝钗冷笑,“林家女子睿智过人,又岂会做此殉情之事。黛玉临行之际,与我彻夜长谈,也提到了先生。”贾雨村一惊:“她提到我什么?”“先生送林妹妹到金陵,路上走了七年,是何缘故?先生走到靖江,借口路途混乱,在金山寺一住六年,这六年您真在金山寺吗?黛玉回家探林如海之病,又耽搁一年有余,这事如何解释?”
贾雨村低头,“那时战乱,贾家被从金陵赶出来,原本发配宁古塔,后来遇到了故人,才被安置到京城。我们原来想直接来投老太太,那时老太太先到了京城,无奈旅途战乱频发,于是等到宁国公荣国公进京,我们才得以回来。这其中曲折,多年来大家避讳,所以都不肯说,如今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宝钗点头,“可秦业一家当时为何不到一年全数死绝了,难道贾先生也不知道。先生莫非真不知情。”贾雨村冷笑:你莫非怀疑是我告密,实话和你说,这几年我背着这个冤案,我出来也是要弄清楚,当初到底是谁向清皇帝告密的,却如何赖在了我的身上。”“贾先生不要生气,我不是怀疑您,只是就为这一段是贾家不可告人之事,说不出的委屈,才招惹后来的一切,如今先生别说去弄清楚,只怕是提都不能提了。”
大家一时无语。宝钗继续:“那晚,林妹妹说国难当头,但此去凶险,若有不测,仅有你这位老师悉心教导九年,未尽孝道,心有不忍。”她没有说当时林黛玉交给她一些诗稿,含泪断绝了儿女之情。说宝钗非贾府族人,或可免将来大难,托她代为照应宝玉。她此去嫁入王府,首当其冲,南明王朝朽木之身,如今偏安,如何挡得住异族铁蹄,她或可以一己之力,规劝敦促,也不枉忠义。
宝钗想到此处,任是再淡然,也脸现悲戚之色。贾雨村更是落下泪来。“奶奶,是雨村的错,一直未有坦诚明言,我看她身体孱弱,才教习她武功,其实真真传授她的人也另有人等,只是这孩子真是有心,到让我惭愧。今日家国大难,国已易帜,不说我贾雨村个人冤枉,但能保全宗族,图谋长远,也非得找到她才是。”宝钗点头。贾雨村迟疑片刻:“史湘云之下落莫非奶奶也知道”
写到此处,不妨买一个关子: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