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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罢了正菜后,夏初又要了一碗面,还习惯性地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不可以赠送。在现代的时候去餐馆吃饭,凡是说过生日的,一般都会给碗清汤面意思一下。
可西京城里的餐馆却没这规矩。也不是没这规矩,最主要的是没有人这么做过。有钱人家做寿都是大排场,不会到馆子里来,穷人家过生日就自己在家下碗面了。哪有人掏钱下了馆子却还要省这一碗面钱的?
好在这伙计也是伶俐,算了一下便知道送碗清汤面一点儿都不亏,便痛快地答应了。又顺势追问他们要不要来点儿酒。
苏缜与夏初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含糊。按道理过生日喝点儿酒也是应该的,但上次喝酒之后那醺醉中朦胧的气氛,又让两个人多少有点犯嘀咕。
“不用了,我们酒量不好。”夏初对伙计摆了摆手。
“公子,过生日嘛,人说无酒不成筵席。”还不等夏初说话,那伙计又道,“您酒量不好也没关系,我们这有酒劲温和的葡萄酒,您尝尝?”
“葡萄酒?你是说那种……葡萄酒?”夏初来了兴致。
“咳,我不知道公子您说的是哪种葡萄酒,不过您尝尝保证不后悔,京城卖这种酒的可是不多,都是西疆的琐琐葡萄酿的呢。这酒甜酸适口而且不上头,酒量不好也无妨的。”伙计不遗余力地游说道。
夏初看着苏缜,征询他的意见。苏缜是喝过葡萄酒的,知道这酒不算烈,便道:“你若想喝的话来点儿也无妨。毕竟是生日。”
“好!”夏初轻拍了一下桌面,一副豪气干云豁出去的架势,“那就先来一壶吧。”
“好嘞!葡萄酒一壶!”伙计高声吆喝了一句。
没一会儿的工夫酒就上来了,店伙计把执壶和酒杯放在桌上,又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二位尝尝。菜一会儿就得,您先喝着,有事儿尽管招呼。”
苏缜举起杯来,往前探了探:“夏初,生日快乐。”
“多谢黄公子今天能陪我过生日。还有,谢谢你请我听戏。哦,还有,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还有……”
苏缜笑道:“你要一杯酒全谢完?”
“那就……”谢谢你让我认识你吧,夏初在心里默默地说。她与苏缜碰了杯,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喝吗?”苏缜又给夏初斟上了一杯。
“不错,偏甜,要不是其中夹杂着热辣的酒味,倒挺像果汁的。”
碰过了一杯后,两人便开始浅酌。不一会儿菜和面也都端了上来,夏初又要了只空碗,将那碗寿面挑出半碗来递给了苏缜。
苏缜接过来用筷子挑着吃了,滋味可以说相当寡淡,但滋味又可以说是相当厚重。一碗面,夏初分给了他半碗,他觉得就像夏初曾经说过的,她与李二平和阮喜分一碗羊汤那样,仿佛是昭示着作为朋友的某种资格。
他吃得很认真,一根面都没有剩下。
吃得酣畅聊得兴起,便又添了一壶酒来,等吃罢了饭菜,酒也都见干了。夏初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处在一个微醺与半醉的临界点上,十分舒服。
苏缜也喝得恰到好处,心情颇好,与夏初谈兴正浓,很怕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直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慢到今天的太阳永远不西沉才好。
一阵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徐徐灌入,夏初微微地仰起脸来嗅了嗅,轻声吟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人间好时节……”苏缜垂眸轻轻摇头,“只是何时才能没有闲事挂心头?”
夏初支起胳膊来托着下颌,对苏缜一笑:“一瞬间也是好的。”
一瞬间也是好的。
苏缜忽然就被这平平的一句话给触动了。过往经年,多少生死喜怒,沉淀后再回想起来也就是那一个个的瞬间罢了。
他所能回忆的瞬间,似乎总是那么灰暗。每一个他能回忆起来的眼神,曾经都带着心机,每一句话都曾经意味深长,那就是他成长的基调。母后触柱的那个瞬间,他听见父皇驾崩消息的那个瞬间,看见皇兄尸身的那个瞬间,都像噩梦缠绕成网,兜住他的生命。
一瞬间也是好的。他似乎也隐隐地这么期盼过,期盼有一些事,有一些景,有几个灿烂美好的瞬间,能让他反复地去咀嚼回味,会害怕忘记,会在想起时忍不住柔软了内心,弯起唇角。
苏缜抬起眼来,看见夏初正举着酒杯慢慢地摇晃,微微地眯着眼睛,笑意浅浅,一副陶醉的模样,他便有些羡慕起来。
她真是个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让别人快乐的人。
苏缜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忽然注意到夏初腕子上的那根丝绳,只觉得眼熟,一时间没想起出处在哪里,于是问道:“你手腕上的那是……”
“这个?”夏初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转了转那粒珠子,“你送给我的那罐药上的系绳,我瞧着精致又好看,所以顺手就戴上了。”
“难怪看着眼熟。”经她这一说,苏缜这才记起来。没想到这随手的东西却让她用作了饰物。
苏缜啜了一口葡萄酒,唇边浅含了一抹笑意,眼睛却看着夏初的腕子。那手腕有些瘦削,约莫一掌的粗细,天青色的丝绳和糯白的珠子本是极普通的宫中物什,他从未放在眼里,但被夏初绕在手腕上却显得格外精致起来。
苏缜看着她的手腕,忽然有种想要握在手里的冲动,一晃神的工夫又赶紧错开眼去,犹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寻了个话题道:“刚刚在戏楼里看你出神,在想什么?”
夏初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说:“哦,那时候在想案子的事。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个广济堂的案子,现在线索挺多,我有点抓不着头绪。”
“线索多不是好事吗?”
夏初摇了摇头:“单一线索最好,锁定嫌犯顺着一条路揪下去,找到动机、作案时间,人证或者物证,这案子就破了。可线索多就好像走迷宫,看着都是路,但揪下去却不知道哪条才能走得通,会费更多的周章。”
“广济堂的案子死者是谁?”苏缜问道,问完又说,“哦,要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这倒没什么不方便的。死者是广济堂东家的妻子,也就是百草庄的庄主夫人。”夏初想了想,索性多说了一点,“我去过百草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重,倒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挺可疑的。噢,还有广济堂的一个大夫,我也觉得有点问题。”
苏缜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没接触过案件,但倘若是谋杀的话,似乎一般逃不出那几个理由去:情杀、仇杀或者图财害命。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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