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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微笑中含着一点浅浅的自责,被夕阳艳而不暖的余晖点染了一下,又凭添了几分失落。
“你是不是觉得让我担心是你的不对?”
沈易轻轻点头,刚要动笔写些什么,苏棠伸手把他手里的笔拿了过来,用一道坚决的斜线把他刚才写的那句“对不起”划掉,在正下方添了一句“很高兴”。
沈易看得愣了一下。
苏棠端起一副上级领导的架势,一脸严肃地戳着纸上自己修改后的句子,“沈易同志,在这个问题上,你的态度是不端正的。”
沈易被她假正经的样子逗出了笑意,却又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禁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的《三字经》之后,苏棠发现沈易从小习惯了西方的启发式教育,对于他不能产生共鸣的事情,硬生生的说教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于是苏棠对他抛出了一个启发式的问题。
“我问你,我现在要是对你说,我今天晚上不想吃饭了,你担心吗?”
沈易认真地点点头。
苏棠进一步提问,“那要是陈国辉对你这么说,你担心吗?”
沈易想了一下,缓缓摇头。
苏棠暗暗松了口气,循循善诱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沈易拿起笔,一本正经地写下回答。
——陈国辉的血脂和血糖偏高,应该适当控制饮食。
苏棠盯着纸上的字呆愣了片刻,幽幽地抬起眼皮看他,“你是认真的吗?”
沈易被她问得犹豫了一下,提笔做了点补充。
——只是推测,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现他对有些食物是忌口的。
苏棠无力地叹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抓了抓有点发胀的头皮,“你等会儿,我再想想……”
苏棠两眼望着天花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易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抿着一点柔软的笑意把刚写好的话推到她面前。
——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担心我是因为爱我?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苏棠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爱”字看得一阵脸红心跳,不禁梗着脖子瞪他,“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凝视着她嘴唇的那双眼睛亮亮的,苏棠心里一乱,舌头抖了一下,“蚂、蚂蚱!”
眼睛的主人愣了一下。
——我们是船上的什么?
苏棠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滑了嘴,赶忙板着脸改口,“人……一条船上的人。”
沈易轻轻蹙起眉头,满面正色地摇摇头。
——你刚才说的是两个字。
苏棠哭笑不得,只能实话实说,“我是想说一条绳上的蚂蚱……”
沈易还是皱着眉头摇头。
——你刚才说的不是绳,是船。
沈易的执着让她不忍心在他听不见声音这件事上欺负他,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对,是船……我说的是一条船上的马扎。”
苏棠说着,一本正经地把“马扎”俩字写到了纸上,“马扎知道吗,就是一种携带很方便的小凳子。”
看沈易还皱着眉头,苏棠又像模像样地画了个马扎的立体草图,“一条船上的马扎……就是说,咱俩坐在同一条船上,这条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对咱俩都没有好处,所以我——”
苏棠还没说完,沈易已经趴在桌子上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苏棠被他笑得一头雾水,沈易笑了足有半分钟,才抬起手指蹭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坐直身子拿起笔来,写了一个文字公式。
——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蚂蚱or马扎?
苏棠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她说的什么,只是一直在这儿憋着笑看她瞎编乱造……
苏棠窘红了脸,攥起拳头直往他肩膀上砸,“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好心好意安慰你,你就逗我出洋相玩!”
沈易笑着展臂把这恼羞成怒的人圈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写字,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扶着纸页,落在纸上的字有些潦草,显得别有几分俏皮。
——是你先企图欺骗我的。
苏棠被迫贴在他温热的胸前,扬着一张大红脸跟他理论,“我都主动纠正过了,你还装傻,我才尝试采取间接方式让你理解中心思想的。”
沈易低头看着她说完,带着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指了指他之前写下的一句话。
正是带有“爱”字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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