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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ri初升,山野间雾气弥漫,朝露映she出七彩的颜se,入口一股湿润的气息,在这连年大旱天干物燥的时节顿时让人心神俱佳。
半山腰上六七名洛水帮的帮众在前面挥刀不住劈砍着荆棘枯草,趟出一条小路,四名帮众抬着两根小树干叉起来的木椅艰难的跟在后面,洛水帮副帮主余勇、另外仅剩的两名帮中好手及梁成周钱平在四周护卫jing戒,福王世子朱由菘却是坐在木椅里面鼾声如雷,余勇眼看着那四名轿夫都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连忙招呼前面开路的属下跟四人交换下来,四人不待前面的人过来,忙不迭的卸下简易抬椅,纷纷呲牙咧嘴的揉搓着微微发肿的肩膀,福王世子朱由菘瞬间被颠的惊醒过来,睁开退去了少许血丝的双眼迷茫的看了眼四周,讶然说道“已经天亮了?你我走出来多远了?”
余勇赶紧应道:“回世子殿下,我等这一夜翻过了两个山头,算起来都应该走出来将近十五六里路了。”福王世子朱由菘再度讶然:“都已经走过两个山头了么?后面这个本王可一点没感觉到呢。”梁成周呵呵笑道:“还不是钱千总琢磨出的好主意,若不是他想办法做了这个抬椅,世子殿下这一路可要遭大罪了,我等可是将近子夜才上路的,能在短短的三四个时辰内就翻过了两座山峰,简直都是奇闻了。”那侍从张武笑道:“钱千户,你若是一出村子就想出这个办法,大家现在都能翻过这第三座山了。”钱平赫然道:“卑职只是在路上看着世子殿下行走太过艰难,才灵机一动想到这办法的,幸亏我等出村不远,才来得及派人赶回去取来椅子。”福王世子朱由菘欣赏的看了钱平一眼:“钱千户,你很不错!”
梁成周左右看了看道:“世子殿下,我等脚下这座山峰是这附近几座山峰里面最高的一座了,翻过山顶下去应该能进到前面那两座山里,应该能找到一处藏身之地的。”福王世子点了点头道:“大家走了一夜都累了吧,加把劲过去,到地方了大家好好歇歇!”众人应诺,四名洛水帮帮众上前抬起福王世子,继续向前跋涉。
说易行难,足足大半个时辰众人才攀上看似只有半里距离的山顶,一个个都是气喘吁吁,尤其那四名轿夫,身体更是微微发颤,连忙将福王放下,众人向下望去,各个喜形于se,下面不远处一座山神庙孤零零的矗立在半山坡上,一条羊肠小路蜿蜒的绕向山下,一直延伸进远处两座大山里面,众人一时间jing神大振,抬起福王世子如飞一般向着那山神庙奔去。
众人一路冲进山神庙内,这山神庙四面围墙至少倒了三面,到处残垣断瓦,殿堂的顶棚不翼而飞,山神雕像只剩半身还倾倒在一边,根本看不出塑的是哪位尊神,那墙壁众人更是不敢去碰,唯恐墙壁倒下将自己埋在里面,地面上隐隐透露出红褐之se,众人顾不得庙宇残破,一个个直接歪倒在地上,直接就呼呼大睡,那四个抬着福王世子的洛水帮帮众倒是不敢有一丝懈怠,轻轻将抬椅稳放地上,毕恭毕敬的听候福王世子吩咐,福王世子摆了摆手道:“你们更累,快去休息吧。”四人躬身退下,福王世子看向仍旧挺立在一旁的余勇梁成周钱平三人道:“你们也赶紧休息去吧,不用管本王!”
梁成周四下里看了看,说道:“这山神庙太过突兀,几里外一眼都能看到,下官在外面职守,世子殿下再歇息一下吧,你们两个也休息一下,一个时辰后下官会来叫醒大家,到时大家下山另找个地方再好好休息,”余勇道:“那好,余某倒真是有些困的很了。”钱平道:“卑职倒是不困,愿跟着梁将军一同在外面职守。”自从被梁成周带着逃离追兵,钱平只觉这梁成周为人侠义,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不用担心被梁成周出卖,甚至可以放心与之交往,只是一路上一直没有机会交往,虽然也是困乏得很,却又强自忍住,想趁机与梁成周攀谈攀谈,福王世子道:“本王也是不困,且先由梁参将在外面巡视,你陪着本王聊聊!”问过钱平姓名籍贯后,随口问道:“你是何人属下,家中有人任职吗?”
钱平脑中嗡的一声,他一个冒牌货,那清楚守御洛阳的各级将领,想要冒任某将下属,编都编不出一个来,虽然听人说起过什么王守备白通判什么什么知县的,总不能直接冒任是人家的亲信吧,连人家的名讳都说不上来,更不用说其有什么嗜好**,到时只能等着穿帮,至于冒充带兵前来解救洛阳的王绍禹王总兵的下属,那梁成周就是王总兵属下的一员参将,同僚之间大都认识的,至于家里人,人都只剩他一个了还用说吗,钱平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到福王世子朱由菘面前,福王世子朱由菘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
钱平只觉双眼一涨,眼泪再也忍不住直接滴落下来,倏然一双大手从身后按住肩头,梁成周沉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什么隐情尽管对世子殿下直言,世子殿下宽厚,一定会为你做主!”福王世子朱由菘一头雾水,看了看钱平又看了看梁成周:“怎么回事?”
钱平呼了口气道:“世子殿下,请恕小的欺瞒之罪,小的并非领军千户,只是躲避仇人追杀之时碰巧遇到了洛阳溃兵,不得已捡了身官衣在身,却被误以为是军营千总,并非有意欺瞒!”以钱平那极佳的口才,不但将事由娓娓道来,更是说得抑扬顿挫,直听得二人眉宇轩动,福王世子不住指斥杨进忠无耻之尤,梁成周更是不住的为钱平叫屈,气恼恒山派不辨是非。
福王世子朱由菘叹了口气道:“那大同姜镶不过是一边镇总兵,仗着与代王交厚,就敢如此张狂?那什么恒山派只是倚仗着姜家的权势就敢在山西境内称霸,更是随意构陷他人吗?那代王与圣上疏远,避守在大同,竟敢私自结交边关将领?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我洛阳藩地刚刚被闯贼攻陷,父王至今生死不知,本王更是流离失所,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梁成周道:“福王千岁乃神宗显皇帝爱子,授天下第一藩,当今圣上更是亲厚,定然不肯见洛阳毁于贼手、世子殿下颠沛流离,必遣大军前来光复,到时福王千岁脱险,世子殿下回归洛阳,就能为你伸冤了。”福王世子朱由菘朗声道:“你且放心,只要本王尚在,就定然为你做主!”钱平全身伏地叩首道:“多谢世子殿下厚义,小的无以为报,定ri夜焚香为世子殿下祈福。”
福王世子朱由菘呵呵一笑:“本王不怪你冒充之罪,你仍是领军千总,现在与梁参将与余义士一样专司护送本王前往孟津,”梁成周笑道:“世子殿下,下官也留在这里不少时候了,一直没有去外面守望,下官先行告退!”福王世子朱由菘笑道:“钱千总,你也随着梁参将出去巡视吧,本王也有些乏了!”福王世子朱由菘虽然睡了一路,却也颠簸了一路,与钱平聊过之后,此时浑身困顿异常,只想倒头再睡上一时。
二人服侍福王世子躺下,钱平跟随梁成周出来,向梁成周深深一礼:“多谢梁将军在世子殿下面前美言,没有责怪小的冒充之责。”梁成周哈哈一笑:“你我患难相识,也是有缘,你为人机jing伶俐,世子殿下对你的印象很是不错,允你留职军中,也暗有保护之意,谅那恒山诸子再嚣张,也不敢冒犯朝廷将官,今后你我同在军营为国效力,自当亲如兄弟,不要再称呼我梁将军,就叫某梁大哥吧!”
钱平对梁成周又是一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梁大哥,梁成周哈哈大笑,钱平问道:“梁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我假冒军官的?”梁成周拍了钱平肩头一下,朗笑出声:“你浑身可都是破绽呢!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他作甚!”
众人睡的正香,猛然间被人生生踢醒,余勇低喝道:“快起来戒备,有人向这里来了!”众人惊起纷纷拔出兵刃,外面梁成周低低的声音喝道:“肃静!”余勇连打手势,众人猫下腰跟着余勇潜出殿堂,伏身到外面断墙边,向庙外张望。
山脚下近百名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手握刀剑兵刃,彼此散开顺着羊肠小路小心翼翼的向山上摸来,余勇低声向梁成周询问:“闯贼?”梁成周轻轻摇摇头:“不像,但准是附近的盗寇无疑!”
河南连年大旱,尤以去年为甚,并蝗为灾,致使全省饥荒,饿孚盈野,父子相食,其中又以洛阳最甚,致使洛阳米贵,斗米即达二千七百钱,前南京尚书吕维祺作灾伤图,樊教谕亦上福王书,虽予赈灾,却是杯水车薪,仍饿死者无数,以致土寇蜂起,饥民啸聚为盗,所在皆jing。这山下忽然冒出一股土贼,人数超出众人数倍,众人无不惊凛。余勇急急低声向左右吩咐:“大家小心,不要弄出动静!”
那些土贼到了山神庙前,眼见一路都没有什么动静,纷纷放下心来,啸叫着蜂拥向庙内涌来,徒然一声大喝,土墙下一下窜起十数人,犹如扑向羊群的饿狼一般冲杀过来,一下子将土贼从中间截成两半,山神庙外面的土贼纷纷骇叫着“有埋伏”仓惶后退,已经进到庙内的十多名土贼如同被夹掉脑袋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想要冲出山神庙与外面的土贼汇合,梁成周大喝:“不要下死手!”却是担心土贼有所伤亡之下凶xing大发拼命死战,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山神庙内可是有尊贵至极的福王世子殿下,若是磕碰了可担当不起,只盼能将来敌惊退。
庙外土贼早已乱成了一团,其中有人几乎在梁成周出声的同时大叫出声:“别乱!都后退二十步!”土贼顿时有了主心骨般纷纷后退,瞬间便让出庙门口一大片空地,那人又大叫:“里面的兄弟也别乱,都聚到一起,防御好,若是有人伤亡,外面的兄弟一定给你们报仇!”
梁成周与余勇相顾惊凛,知道遇到了极其厉害的对手,余勇急急喝道:“都住手!”幸亏刚才梁成周出言提醒,手下们都留了手,只有两名土贼被砍伤胳膊肩膀,虽然血流了一身,却是xing命无忧,余勇与梁成周二人双双迈步出庙,直面一众土贼,扫视一番,倒是一个不识,显然不是洛阳本地盗寇。对面也是缓步走出数人,冷眼不住打量二人,其中一人沉沉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除了这位将军,你们看起来可都不大像官兵!”
那人年约四旬,身材不高却显得极其敦实,浑身的健肉似乎蕴含着无穷的气力,双目凝望之下让人有一种被人看的通透的感觉,站在其他几人身前不怒自威,居然有一种久居人上的气势,让人丝毫不敢轻视,余勇身为洛阳四大帮派之一洛水帮的副帮主,可谓一呼百诺,梁成周更是一营参将统率数千兵马,比起这人竟有所不及,二人自幼习武,身手都是十分了得,竟然感觉到那人身后一个年近六旬、身形高高瘦瘦的老者,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一股巨大的气势,即便双方还未交手,二人便已感觉到一股威压,都自忖恐怕远远不是这人的对手。
梁成周暗叫庆幸,幸亏进入庙内的土贼没有人死去,否则的话不说对方人数远超自己,就是面前这一人,自己与梁成周联手都未必能够拿得下来,余勇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在下余勇,恭为洛阳四大帮派之一洛安堂副堂主,这位是河南总兵王绍禹王大人麾下参将!”待庙内土寇逃出来与外面众人汇合,一众土寇终于看出来面对的只有十数人而已,纷纷放下心来,一名三十多岁满脸彪悍的大汉道:“好啊,你们竟敢伏击我们,老子定要将你们一个个都劈死,别想逃走一个!”
那为首的敦实汉子摆手拦住彪壮汉子,目光在梁成周众人身上扫视一番,向那彪壮汉子轻语道:“你看他们不在洛阳守城,却跑到这里来伏击我们一行,又只有这么点人手,不觉得奇怪吗?”那彪壮汉子砸吧着嘴很费力的想了想,却是摇摇脑袋叫道:“李大哥,这很奇怪吗?”接着恍然道:“李大哥,抓住他们问一问不就知道了!”那敦实汉子摆了摆手阻住彪壮汉子,上下左右不住打量众人,扬声问:“诸位是往北边去的吗?洛阳城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梁成周心中一紧,连忙稳住情绪道:“这个恕下官不能坦言相告!”那敦实汉子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又往殿堂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缓缓道:“我们兄弟要前往洛阳,不知道诸位能否让条路?”彪壮汉子道:“李大哥,就这么放过他们?”那敦实汉子不答,只是拿眼望着梁成周等人,梁成周向着敦实汉子拱了拱手:“多谢阁下相让之情,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那敦实汉子呵呵一笑:“在下登封县唐庄磨沟人,姓李名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