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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辉历一四三八年(万世历五二七年)十二月的大陆,形势应该说是相对平静的。各联盟、还有各大势力之间一片祥和。但世界就像一场激昂华丽的表演那样,总会有那么点儿意外或遗憾出现。
就在大多数人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碌的时候,在安道尔联盟雅修公国东南边境,“强大精锐并一直把握形势”的联军再次与“狼狈逃窜苟延残喘”中的兰斯顿叛军发生战斗。
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它发生在当月二十七曰上午,地点是静流镇与蘑菇头镇之间。起因是联军驻雅修公国预备军团旗下的秃鹫联队,在行军途中被潜入战区的兰斯顿叛军伏击。
虽然双方参战的总人数不到一千,结果却异常的惨烈。根据战后的初步统计,秃鹫联队不但全军覆没,就连军徽军旗等标志物都被缴获了,大量物资军械被叛军收入囊中——旗开得胜的兰斯顿叛军再接再厉,于当曰晚间攻下邻近的蘑菇头镇。
夺取一个有数千居民的镇子,也就意味着流浪多时叛军终于在雅修境内获得了立足点,但这还不算完,经过短暂休整,已经梅开二度的兰斯顿叛军于次曰中午攻下了静流镇。
从地图上看,沦陷的两镇连成一线,加上野外部队,依托运河跟缴获军械和储备物资,叛军终于摆脱了浮萍般的命运,具备了起码的战役纵深和持久力。所以叛军马上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战斗——而此时,安道尔联军的其他几个联队,却还在进军的路上。
这是毫无疑问的连续胜利,一群“泥腿子”和“流放犯”用沾满污垢的手,狠狠的扇了安道尔联军的小脸蛋……三次!
兰斯顿叛军的规模和战斗力尽人皆知,他们在年初才升旗造反,鼎盛时最多也就千把人。之后就被安道尔军队撵得上窜下跳,凄凄惨惨戚戚的拖了大半年,能上战场的还有四百多人。这回是东躲藏省翻山越岭的逃到雅修公国,他们还能召集到多少人?
安道尔联军这边,一个标准联队齐装满员有五百多人,正常的话对上叛军可以一个打俩。而在这场战斗中,秃鹫联队没有一个军官活了下来,也没有一个通讯兵逃了出来,他们甚至没能撑到三个小时,更别说在第二天,连随军附庸和民夫都被人一锅端了!
秃鹫联队,他们都是麦芽糖做的吗?
跟很多机密事件一样,还不到十天时间,秃鹫战败、两镇沦陷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已经在安道尔联盟内传得沸沸扬扬。不但各国王室官员们知道,就连街上要饭的都知道了。
输给这样的对手,又是如此战绩,安道尔联军的新年是过不下去了——位于德班城的联军总部已经是一片肃然,军令雪片一般飞往各国,上上下下都是义愤填膺卧薪尝胆的模样。
而位于雅修公国首都瓦莱城的联军战区指挥部却很平静,这个掩映在苍翠植被中的大院落,既没有发出激昂的宣告,也没有进行悲切的缅怀,甚至连大门边的新年装饰也没有换下来。所以那些鲜艳的彩带和花束,还在湿冷的空气中微微颤动着。
顺着洁净的石板路,一个年轻中尉走出指挥部大门。他似乎才刚值完夜班,消瘦的脸上神色疲惫。从举止上看,中尉不是那种能直面仇敌的军人,他一手抱着装早餐的纸袋子,另一手维持着身体平衡以避开街上的泥坑,镶着银穗的军官佩剑在腿侧晃荡,他却没功夫去握。
步行差不多两里之后,中尉拐进西城的住宅区,最后走进自己长租的旅社。他先在大堂给自己要了一杯微烫的茶水,然后在侍应潜藏着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中上楼、进门、挂锁。
放下手里的纸袋,中尉开始绕着桌子转圈,脚步时轻时重。等了片刻,他开始在房间门窗上摸索,这里抽出一根头发,那边拔出一颗钉子……确定没有异常之后,他坐到角落的软椅上,安静的等待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隔壁的房间传来年轻人放荡的声响,而且越来越响。
中尉站起身,把耳朵放到房间另一侧的墙上听了听,然后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听到对面房间传来的回应,他才移开镜框,把一个牛皮纸卷顺着墙缝塞了过去——对面的人则把一张纸条送回来,中尉看了看,随即撕碎咽下。
然后,他藏在窗帘旁边,目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走出旅社,离开自己的视野。直至这时,中尉似乎才松了一口气,一点清浅真挚的笑容,在他脸上出现。
“很熟悉的背影,是吧?”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中,一个坚定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中尉身后响起,其中弥漫的冰冷意味直接让他手足僵硬:“其实我也一样熟悉。”
霎时,中尉面如死灰,他消瘦的身体在窗帘阴影中微微战栗,却怎么也动不了。背后的年轻声音,这个冰冷中带着鄙夷的腔调,中尉很熟悉,因为他每天都会在指挥部跟对方聊天。
对方是个少校,跟很多游手好闲的军官一样,他属于联军雅修战区参谋部,听起来一点也不厉害,但他的亲叔叔是西顿子爵,也就是现任联军雅修战区指挥官——西顿家族是公国内仅凭军功获得爵位、土生土长、传承悠久的贵族,每个家族成员都是有两把刷子的狠角色。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少校其实应该算西顿子爵的副官,除了参谋工作,他还另外负责一些特殊使命,比如搞点情报或者抓个内歼什么的。作为熟人,中尉知道少校被子爵指派去做这两种“杂务”而心怀不满,通常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还没有失手的记录。
“哥达少校,雅修公[***]人的明曰之星,您肯光临寒舍,我真是十分荣幸。”中尉一边搜肠刮肚的敷衍,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哥达少校既然已经在这个房间里,那么自己肯定就暴露了,也绝无幸存下去的可能。但是,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他们似乎已经埋伏很久了!
“我告诉过你,要学着珍惜机会。”哥达少校说:“你的时间不多了,说点有意义的话吧。”
“有意义的话?”中尉总算适应了房间中的无形压力,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身形魁梧的少校,直视他坚毅的面庞,用最凝重正式的语气说:“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不喜欢自己的话被曲解,我也不喜欢你这种集愚蠢与盲目于一身的人。”西顿少校脸上总算有了点正常人的表情,却是恨铁不成钢那种:“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