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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瑞联看着这个一进门，就全身带着冰寒气息的儿子，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着自己的衬衣下摆。跟儿子一别二十年了，今日一见，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想，有欢喜，有感概，但是，不可忽略的，他的内心，参夹着一丝恐惧，那是对这个儿子的惧怕，生怕他内心的恨意，会把他吞噬。
东方奕定定地站着，眼睛，一直冷冷地盯着东方瑞联，一开始，东方瑞联看着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激动，可是，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的头，就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是再也抬不起来。
回到家后，东方启明让人给他准备了新的衣服，此刻，他穿着崭新的休闲服，脸上那糟蹋的胡子，已经被剃干净了，可是，无论他怎么收拾，也掩盖不了他仓来的事实，艰苦的生活，把他这个豪门公子的俊美外表，磨灭殆尽。虽然他才五十五岁，但是，跟他将近八十岁的老爹比起来，他根本就年轻不了多少，其实，老掉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
东方奕看到东方瑞联抬不起头来，他冷笑了一下，然后，环视了客厅一周，当他看到坐着东方瑞联旁边的母女俩时，他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他握了握拳头，然后，定定地看着东方启明：“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像是夹着冰花的北风，狠狠地刮在东方瑞联心上，他冷得刺骨，凉意一直蔓延到脚底。
他果然是恨他，东方瑞联无奈地苦笑，心底，是无尽的绝望。
“奕，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爷爷好好说。”东方启明看着全身被冷气包围的孙子，内心，也充满了无奈。
“爷爷，立刻、马上，把人给我轰出去，否则，你知道后果。”东方奕站在门口没有动，而是冷冷地看着东方启明，一句一句地道。
“奕，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你父亲。”东方启明低声叫道。
“我没有父亲，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我的父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不，比二十年还要更早。”从他有外遇开始，他就已经没有父亲了。
“奕，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说么？”东方启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哀求。
“爷爷，我很冷静，既然你儿子回来了，看来，这东方家，也不用我来当家了，我现在马上就写辞职信，辞掉总裁的职务。”东方奕淡淡地道。
“奕，你这是在逼爷爷啊。”东方启明没想到孙子对儿子的恨，竟然这么深，他以为，他这些年孙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已经把事情看淡，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恨。
“爷爷，我没有逼你，只是我不能容忍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特别是，他的身边，还待着我的杀母仇人，我这些年，没有去找她报仇，已经是最大的宽恕，既然他们有胆回来，那么，就等着吧，做下的事情，总是要还的。”东方奕冷冷地扫了崔秀香一眼，语气冰冷得吓人。
崔秀香看着东方奕，怒道：“什么叫做下的事情都是要还的？你当年还杀了我的儿子呢，那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九个月了，被你一推，他就离开了人世，要说还，也是你欠我的。”
崔秀香话落，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觉到，这气压似乎变低了，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狂猛的风雨，可以吞噬一切，而东方奕的怒火，足以把那个女人焚烧。
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东方奕，除了那母女两，包括刚刚出院，被接回家里疗养的东方瑞和，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东方奕动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崔秀香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在这偌大的客厅里，投下一大片阴影，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发黑。崔秀香感觉到他的靠近，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由脚底一直往上冒，巨大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东方欣儿看到自己母亲害怕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握了握她的手，也许，东方欣儿，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不懂害怕的。
东方奕走到崔秀香面前，高高在上地睨着崔秀香，冷冷地道：“不是要我还么？我就在这里，你说来听听，要我怎么还？”
“瑞……瑞联，你看看你儿子，他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合法妻子，你就由得他这么欺负我？”
东方瑞联看了东方奕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崔秀香是么？崔秀香，其实，勾搭豪门公子并没有错，错的是，你勾搭的是有夫之妇，勾搭有夫之妇就算了，你还敢挺着个大肚子到原配面前耀武扬威，你说你到底是有多贱？当然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他跟你一样贱，所以，一个贱人是没有资格管我的。如今，你们这些贱人，在外面是过不下去了么？”东方奕讥笑道。
东方瑞联被说得面红耳赤，面对儿子的毒舌，他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崔秀香气得双肩一抖一抖的，恨不得撕碎了东方奕，可是她没有那个胆。
东方欣儿终于忍不住，她站起来，恼怒地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是爷爷要接我们回来的，爷爷比你大，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
“欣儿，你住口。”东方启明头疼地道，这孙子的怒火，已经越烧越旺，而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竟然还在那里添油加醋，还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爷爷，我说错了么？本来就是你让人接我们回来的。”东方欣儿不服气地道。
东方启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血压一直在升高，他看着孙子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心虚，没有通知东方奕，就把人接回来，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这件事。
“爷爷，看来，你真的还是不喜欢我当家。”东方奕淡淡地道。
“奕，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只是想见见他，爷爷老了。”东方启明紧张地道，要是早知道孙子这么生气，他也不会这么冲动，应该先劝服孙子才对，或者就是只接回东方瑞联一个人。
“现在见过了，爷爷是否满意了？那么，我不想见他们，可以清场了么？”
“我……”东方启明无言以对。
东方奕看到东方启明说不出话来，他讥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东方欣儿，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我说话，除非今日爷爷不让我当这个家，否则，你们来到这里，休想拿到一个子儿，还有，我的耐性已经耗尽，限你们在两分钟之内给我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东方启明连忙站起来，叫着一直站在门外的英楠：“英楠，你先送大爷离开。”
“是，老爷。”英楠走进来，恭敬地道，然后他走到东方瑞联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大爷，你先跟我走吧。”
东方瑞联点点头，然后深深地看了东方奕一眼，缓缓地站起身，看着崔秀香道：“我们走吧。”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这里不是你家么？”崔秀香不怕死地道。
东方欣儿也叫道：“我也不要走，爷爷，你不要孙女了么？我可是你的孙女。”东方欣儿把东方启明当成了救命稻草。
东方启明看了英楠一眼，英楠意会：“大爷，快点吧，两分钟快到了。”
“如果你不想被人扔出去，还是识趣点吧。”东方瑞联走到崔秀香身边，低低地道，说完，他站起来，缓缓走出门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东方奕一眼，那眼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还有隐在愧疚下的浓浓的思念。
崔秀香想要耍无赖，可是，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些牛高马大的保镖时，她不敢放肆了，连忙跟在东方瑞联身后，走了出去。
东方欣儿还想耍赖，可是，东方奕不给她机会，一个高大的保镖，走进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抓了出去。
“放肆，你放开我，我可是这个家的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门外，还传来东方欣儿喋喋不休的呼喊，可是，没有人会去在意。
东方奕看到那一家三口终于被清理了出去，看也不再看东方启明一眼，直接就想上楼。
“奕，你等等，爷爷有话给你说。”东方启明叫住了他。
东方奕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道：“爷爷，我没有什么事想要跟你说的。”
“奕，对不起。”东方启明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东方奕浑身一震，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个在商场诧叱风云，无数人对他点头哈腰；在家里，威严无比，无人敢违背他命令的男人，他是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可是如今，为了自己的儿子，他竟然跟他道歉了。
东方奕感觉自己的心，痛得几近麻木，也许，这些年，最痛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个老人吧，他忍着多大的煎熬，才能二十年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啊？
东方奕眨去眼眶的湿润，他想要迈上楼的腿，重得犹如灌了铅，他无力迈上台阶，只得原路退回，软软地坐在沙发上。
“爷爷，不要跟我道歉。”东方奕忍着心中的痛，低低地说道，父爱如山，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哪个父亲不能原谅自己孩子犯下的错，可是，他已经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如今，也只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真的过分了么？
“奕，真的是爷爷的错，爷爷没教好儿子。”东方启明的声音，充满了悲凉，苍老的脸上，似有泪痕划过。
“爸，你别逼奕儿，奕儿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心里有恨，也是应该的。”东方瑞和轻声劝道，他刚从医院回来，做了几个疗程的化疗，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精神倒是还好，此时看到自己父亲伤心的模样，他的心也痛，可是，他也理解侄子的心情，所以，他选择了站在侄子这边。
“我没有逼他，瑞和，我老了，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一睡不醒了，我只是想趁自己活着的时候，能看一看儿子。”东方启明低低地道。
其他人听了东方启明的话，都连忙散去，东方奕走到东方启明身边，坐了下来。
“爸，你身体还好着呢，不要胡思乱想。”东方瑞和的妻子滕馨轻声安慰道。
东方晋走到东方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哥，既然你不想让大伯回家，那我们不让他回来就是，别想了，嗯？”
东方奕对东方晋点了点头。
“是啊，大哥，我也觉得那母女两很讨厌，不让她们回来更好。”东方颖儿看着东方奕，小声地道。东方颖儿是东方瑞和的女儿，东方晋的妹妹。
“颖儿，别乱说话。”滕馨斥责了女儿一句。
东方颖儿撇撇嘴没有再开口。
“奕，过来陪爷爷坐一会儿，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东方启明轻声说道。
大家听了东方启明的话，都离开了，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东方启明和东方奕两个人，东方启明看着东方奕，轻声道：“奕，你一定在怪爷爷，对不对？”
东方奕摇摇头：“爷爷，我不怪你，因为，那是你儿子，我可以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爷爷让你伤心了，爷爷真的很难过，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再惹你伤心，是我自私了。”东方启明轻声道，自私地只顾着自己想见儿子，却忽略孙子的感受。
可是，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虽然这些年，孙子一直不说，但是他知道，他过得并不开心，东方瑞联回来，会让他生气，让他痛心，可是，也好过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伤口，不去碰触的时候不知道痛，可是，这个伤口一直存在。
这对父子的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虽然他这样做，也存了私心，但是，何尝不也是为了孙子着想？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的。
如果面对是迟早的事情，那么，早来晚来，不也是要面对么？他不指望东方奕能够原谅东方瑞联，但是，他希望他能放下恨意，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不要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舔着伤口。
“爷爷，不要再自责了，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我做不到原谅他，接受那个女人进家门，更加不可能，有些错误，是无法原谅的，我没有那么大度。”东方奕低低地道。
“放心，爷爷也不会同意那个女人进门的，我东方家世代家世清白，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不配进入我东方家，这一点，爷爷还是明白的，没有老糊涂。”东方启明轻声道。
“爷爷能想明白就好。”
“奕，听说你前天晚上就回来了，这两天，你忙什么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东方启明岔开话题，明显，这祖孙已经达成了共识，坚决不让那个女人进门。
“我去云云家，见她的家人了。”提到程若云，他的语气，柔和了些。
“真的？怎么样？她家里人，对你满意不？”东方启明激动地道，一提到娶孙媳妇的事情，他就特别激动。
“还行吧，她爸爸已经同意让他们订婚了，也就是默认了我们的婚事。”东方奕轻声道。
“太好了，爷爷这就让所以亲戚朋友回来，包括你姑姑和小叔他们，叫他们立刻回国。”东方启明激动地道，似乎刚才的不快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爷爷，现在只是订婚而已，还没到结婚呢，还是等结婚再通知他们吧。”东方奕无语地道。
“订婚到结婚，能用多少时间？总之你抓紧点，订完婚马上结婚，这样，我抱孙子的计划就有望了。”东方启明急切地道。
东方奕满脸黑线，这个老头，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急？订完婚马上结婚？恩，似乎这个主意很不错，采纳一下也无妨，他心里暗暗想着。
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东方奕才回房去。
两个小时后，英楠回来了，东方启明看着英楠，低低地问道：“怎么样？你把他们安顿在哪里了？”
“老爷，我在外面找了个房子租下来，让大爷住在那里，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大少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希望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劝动那个女人跟瑞联离婚，他离了婚，我才能让他回家。”东方启明低低地道。
“是，老爷，属下会尽量办好。”
“嗯，去吧。”
东方奕回到房间，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摆放的那张藤椅上，不发一言，回忆犹如潮水，一波一波袭向脑海，想起自己那个温柔善良的妈妈，想起曾经充满欢乐的童年，那些记忆，久远却清晰。
对自己的父亲，他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这么多年，他时刻提醒自己，他恨他，因为，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可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难道真能用仇恨掩盖么？
他也曾像别的父亲那样，带着他玩遍G市的游乐园；也曾像别的父亲那样，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满地狂奔；他也曾像别的父亲那样，教育他不能跟别人打架；他也曾像别的父亲那样，跟他一起在浴室里玩耍，泼得彼此满身是水，那时候的他，是个极好的父亲，可是，他终究跨不过*的沟壑，像所有抵制不了诱惑的男人一样，犯下了错误，这个错误，付出的代价，比他能预想的还要大得多。
东方奕定定地坐着，他拿起手机，缓缓地摩挲着，良久，他打开通讯录，找了了程若云的号码，拨通了她的电话。
程若云接起电话，温柔地道：“东方奕，怎么了？”
“云云。”东方奕久未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在，东方奕，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程若云敏感地感觉到他情绪不对。
“我没事，就是想你。”东方奕低低地道，哪怕是只听着她的声音，他都觉得心里的郁气，会少上许多。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程若云轻声道。
“云云，我们去碧秀庄园好么？我想跟你一起待在我们的家。”东方奕轻声开口。
“好，我现在就去，你等着我。”程若云应道。
“嗯。”
东方奕下楼的时候，东方启明还在客厅坐在，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可是，这一家人，都没有人下来吃饭，东方启明看到东方奕，微笑道：“奕，是不是饿了？我们开饭吧。”
“爷爷，你们自己吃吧，我出去一趟。”东方奕淡淡地道。
“你要去哪里？”
“约会。”东方奕头也不回，甩出两个字。
东方启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若云坐着出租车，几乎与东方奕同时到达碧秀山庄园，程若云一下车，就看到东方奕的劳斯莱斯，她静静的站在自家的花园门前，等着东方奕。
东方奕利索地把车停在车库，然后走到程若云身边。
程若云看着他，轻声问道：“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难得叫他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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