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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张的看向门口,一个背着竹篓,一身灰衣手里摇着个破草帽的大叔进了门。他脸上青茬的胡渣,衬得面容格外沧桑,身上灰白色的衣服也格外显旧,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裤脚挽在小腿上,这人就跟大街上的四十来岁的泥腿汉子没什么两样。伙计们见他来了,亲热的跟他打招呼,我内心惊喜又凌乱,直直的盯着他,一直看着他走到柜台根儿跟掌柜说话。
掌柜笑嘻嘻的跟他聊了几句,然后转身离了柜台,去里间找陈商出来。灰衣汉子把身上的竹篓卸下来,从里面拿出些油纸包放在柜台上。
不多时,陈商跟掌柜挑着竹帘从里间出来。陈商看了眼柜上的人,又迅速的向我看了过来。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找的人来了,那个能救阿伟的人来了。那一刻,我心里的欣喜竟然湿润了眼眶。
陈商笑吟吟的叫他犹老弟,跟他寒暄问候过后,查看了纸包里的东西,一些晒好的山货,几朵不大的紫灵芝。陈商对东西的品质很满意,称量之后付了钱,这买卖就算做成了,然后两人相互告别,采药人背起竹篓离开了铺子。
见他走了,我忙跟陈商打了一声招呼追了出去。待我出的门去向前一看,那采药人已经在二十步开外了。不由得感叹,这人的脚力实在好!
我心里还没想好怎么能说服他救阿伟,又怕把他吓跑了,所以不敢轻易地靠近他,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刚开始他在街上走着还正常,不多时却在城里打起了转。等我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已经迅速的窜进了一个小酒馆。我心里警觉起来,急忙追了进去。只见酒馆内人声鼎沸,他的身影一晃已经从对门闪了出去。
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我心道,遭了!他这是要溜了。我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也管不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跑到门口就被个东西绊倒了,直接来了个脸着地。
我摸着刺痛的半边脸爬起来,回头看自己被什么绊倒了,就见采药人正站门边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见他没跑,我心里那个高兴呀!绊一下就绊一下吧!人还在就行。可我的事也不能拖了,万一他一会儿真溜了,那就难办了,所以我赶紧对他说,“大叔,我有事请您帮忙!”
“我个山野村夫能帮你什么忙!你有事找官府去。”采药人的脸突然拉的很难看,一口回绝了我,然后自顾自的走了。
“大叔,你听我细说,你能帮我的……”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试图和他说清楚。
“帮不了!”他回绝的很干脆,走的更快了些。
“你一定能帮我的,我们找个地方细说下。”我继续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没这个必要,帮不了!”他依旧拒绝的很干脆。
“大叔,至少你听听我要你帮什么忙好吧!”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我不好直接说自己的请求,他又拒绝的干脆,我只能这样耍赖似的跟他磨。
“听不听都一样,帮不了,我也没那闲功夫,你赶紧走吧!”采药人很不耐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走着,我几乎要跑着才能跟上他。
我说,“大叔,你这是练的哪门轻功,怎么走的这样快?”
他不做声,更加专注于赶路,我边追边喊,“大叔,你等等我呀……”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在城门口的凉茶摊上存了一头灰色的驴子!这驴身上驼了些东西,看来是早前采买好的。得亏这驴腿脚不好走不快,要不然我跑断气也追不上他。
天黑了,采药人倒不跟我兜圈子了,由着我跟着。路上不管我怎么跟他磨,他都说不行,帮不了。实在烦透了之后,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搭理了。我这一路可以说是跑的气喘吁吁,说的口干舌燥,摔得七荤八素。在这个炎夏闷热的夜晚,无数虫鸣之间,时不时就会传出我的尖叫声。
路很远……很远……,估摸着走了一两个小时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他是故意耍我,想要我知难而退。路上话说的太多,嗓子眼很疼,我看着四周黑黑的景物,心里也跟着一片漆黑。想着自己回不了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走。再到后面,我太累了,累的说不出话,双腿也麻木了,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的跟着采药人。
漆黑的夜晚,摇晃的小灯笼,腿脚不好的灰驴,两个沉默的人行走在山脚下的密林里,这样的情形忽然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蓦然之间,前方遥远的树木缝隙间透过点点光亮来,隐约中,甚至还能闻见一些烟火气,听见些嘈杂的人声。我正想开口问采药人是否快到目的地了,他却忽然停住脚步拍了拍灰驴的背,低声说了句,“在这里等着。”
那瘸腿的驴子竟似听懂了他的话真的停住不动了,然后,采药人就以一种极快却安静的步伐向前行进。他好像很紧张,十分小心又很慌张的样子,所以我猜想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我是不可能和灰驴一起在这里等的,所以学着他的样子紧跟着走在后面。
大概走出了一两百米,将要出林子的时候,采药人忽然拉住我灵活的闪到树后,示意我噤声。我照做,默默地观察是个什么情况。
前面有片空地,有座草庐孤零零的立着,隔着篱笆墙能看见里面很是热闹。院子里三五成群的光膀大汉围了几处,生着篝火烤着野味,推杯换盏、高亢的谈论之声不绝。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一群土匪。
采药人看着草庐里的景象,一只手抓在树上,攥的指节发白,极度压抑的沉吟出声,“母亲……”
隐居在这荒山野岭之间,出门一趟回家却见到这样的情形,我大概也明白是发生了些什么,低声问他道,“你家是进了土匪了吗?”
他用力打了一下树干,横眉怒目冲我怒道,“今日若不是被你耽误了,我母亲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你母亲?我被他发狠的神情吓得一哆嗦,又仔细看了看草庐里的情形,赫然发现院子里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像是被绑着,虽看不出是生是死,却是一动不动。
我咬咬唇,准备顶住要被采药人吃了的眼神,安慰安慰他,再和他一起想想办法解救老人。然而,等我转头去看他时,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柴刀,正提着刀要往外冲。他右手紧攥着刀柄,望着前方的目光里透着凶狠和狰狞,然后我听见他说道,“今天算你命大,若不是遇见这些人,你就得做我药圃里的肥料。现在我没空收拾你,你有多远滚多远吧!”
从他发现被我跟踪,既不躲我,甚至还引着我跟着他,我就觉得他态度古怪,原来是早就有了杀人灭口的打算。虽然我已想到他可能会这样做,可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当然,人固有一死,我也不是不怕死。其实我早就想过,也许孙萱这肉身消亡了,我也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何尝不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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