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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只盼能吃饱穿暖;吃饱穿暖了,又想日有结余,日子过的好一点;过的好了,又想得人尊敬,享尽世间之福;酒色财权唾手可得时,又觉无趣,开始想开创基业,家族永立,流芳百世,追求更深层次的自我实现。
每一次欲|望发生,就是争斗开始的时候,你必须非常努力,干得过身边大部分相类群体,才能达成目标,才能收获饱满丰富的满足感。可这种满足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你很快发现,身边人都不比你差,于是你又了新的追求。
每一次欲|望小小满足,就是晋阶跳进另一个圈子的时候,欲|望无穷,圈子也就越来越高,越来越窄,目标也越来越难达到,可一旦达成,获得的满足感将史无前例,甚至能让你的灵魂随之震颤。
当然,除非你是随波逐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懒人,否则……世间有百态,争斗,却每个圈子都一样。
到了世家这个高度,面临的挑战与征服欲,激烈程度远远超乎想象。
大安朝是天下战乱三百年后终得统一的第二个国家,前头宇文氏时间太短,可忽略不计,所以这个朝代,几乎可以说是最好的时代,也可以说是最坏的时代。
因为它新,一切百废待兴,统治者及追随者可以尝试各种各样治国策略,一不小心,就可能开创盛世。也因为它太新,各种前例都有,一旦上位者不强,被各种规矩掣肘,走了回头路……历史的车轮就会毫不留情的碾压。
当是时,上层阶级的人应该要嗅到味道,寻求生存之法,可惜这一点,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
杨暄的爷爷是个强人,上位后立志改变,做的也很好,可惜死早了,杨暄的爹一上台,那些正在进行和计划进行的政令不是停下,就是进度缓慢,态度暧昧。遂朝中新老派别实力悬殊,实没什么可斗的,朝堂为官者,大都出身世家,寒门想晋升,必须从结交经营世家人脉关系开始。
这朝堂,说是杨家的,其实也是世家的。
而世家之中,王谢声誉最高。因先人们争气积攒,因新朝起时从龙之功,当然,也有自身的努力原因。
但排名并非一成不变。
世家对外态度一致,保护共同利益,对内也是明争暗斗不断,毕竟谁都愿意当老大指挥一群小弟,不想当受气劳累被指挥的不是?
大安朝原本定都长安,后迁都洛阳,因时间尚短,两座城池重要程度几乎相当。王家于洛阳执牛耳,长安,则是谢家。
谢家每年举办秋宴,并非是闲的无事,为了夸耀自己钱多没地方花……呃,其实这个还是有的,但目的绝非只此一个。
他们要凭着这一年一度的豪华秋宴,让世人看到谢家的财力水平,姿态风仪,人脉的高大全程度,还要扩大人脉圈子,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才。
谢家所有人,必须在此宴上表现出无穷魅力魄力,引人叹服,引人想追随。
谢家必须试探来往重要客人,尤其与皇权关系近者的想法,政治观点,看是敌是友,将来是亲近还是远离,甚至……这独条消息,要不要卖给别人。
谢家还要对自己的政治观点略做表态。
比如想改变前行道路,打破固有态势,是不是能寻到有同样眼光的朋友?比如现在圣上膝下各皇子争斗心起,不想站队,对于几乎没什么势力的皇子,他们可以态度冷一点直接放话表示只‘效忠天子’即可,对于越王这种如日中天,还有个得宠贵妃娘的人,就不好太直接了。
他们得尽量‘被逼迫的’‘气愤却隐忍的’无奈表示不从。这些逼迫气愤的事,最好是来自越王无脑猪队友的得罪。而怎么让这种事情发生,又怎么应对……难不难,你说呢?
长安地界,谢家之下,郑氏最大,谁都不想当千年老二,郑家肯定想取而代之,来参加秋宴定也是面上和气,实则睁大眼睛,等着每一个合适机会对付攻讦。
圈子里,有个从陇西分出来,不知道远了多少血脉的李姓近几年蹿的很快,支持越王的事,几乎摆在了平面上。抱着‘只要不站越王就是我敌人’以及‘干掉熊猫我就是国宝’的心思,他们盯着谢家的森森目光,几乎就像看着坨肥肉。
更别提旁的大大小小的敌人,谢家秋宴,想不发生任何事根本不可能。
谢家需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挡住所有洪水攻击,保持住谢家风仪威严,保持住老大的位子!
他们必须间竭力准备周全,夙兴夜寐,孳孳不息,十分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嫌太麻烦不想干?呵呵,想干这种费力气活的不要太多,郑家李家就站在旁边看着呢!坐到这个位置,不想退,就得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与强大!
……
烛火跳跃,人的面目表情跟着忽明忽暗,看起来有几分失真。
谢延高坐王复身侧,声音时高时低,时而叹息,时而又精神奕奕,把想说的,该提点的说完,声音幽沉:“谢家如今在朝堂最重要的官就是舍弟,无奈舍弟……”他看了眼王复,又叹一声,“与这王老头一样,起了消沉之心。我谢家不能退,此次秋宴,必须成功!”
崔俣陡觉肩上一沉,这次的任务……很重啊。
“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老夫这请托于你们压力很大,应不应,你二人可先做考虑。”谢延看了看天色,“今夜已晚,都是折腾了一天的,且自休息去罢,明日再与老夫一同回府。”
确实挺晚了。
崔俣抱起早就不闹,趴在他脚边呼呼大睡的小老虎,看了一眼杨暄,二人很识眼色的起身告退。
王复这心情大起大落一天,早就累了,见两个小辈下去了,他方才以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着月色下已消失的人影方向:“你就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谢延倒是豁达,“这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越早放手,越早成才。”
……
王复这宅子不太大,客房却是不缺的,但因为地方小,布局不怎么合适,能准备给崔俣杨暄这样贵客等级的客房,距离就有点远了。
老管家道了恼,又体贴表示:“老奴观两位似乎为挚友,关系很好,若不喜距离远,一间客房抵足而眠也是可以的。客房足够大,床也足够宽。”
杨暄当然是愿意和崔俣在一起的,但他不会表现出来,只嫌弃的看着崔俣。
崔俣登时心中一紧,担心没他盯着,这熊孩子又半夜起来外出蹿……于是立刻紧紧抓住了杨暄的手,微笑看老管家:“多谢,我与他一间足矣。”
老管家笑眯眯:“两位感情真好。”
崔俣微笑着,恍惚中似乎听到杨暄鼻子轻哼的声音,好像在说:谁跟他感情好!
感觉杨暄不自在,他就更舒服了。
客房很好,熏香,暖被,大床,青帐,样样摆设,不管质地款式,还是颜色造型,都舒服又养眼。
崔俣在刚刚在谢延的谈话中领悟到了很多东西,挺多是之前没想到的,一时思绪纷杂,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走马观花掠过。他其实挺想和杨暄说说话,分享刚刚自己所得,但时间太晚,环境地点……也有点不合适,他轻轻摇了摇头,简单洗漱过后,就抱着小老虎上了床,很快入睡。
杨暄……杨暄当然也一本正经洗漱,端正持肃的按规矩脱外裳,脱鞋,上床。
然而他刚上床,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听到崔俣轻柔微缓很有规律的呼吸声。
竟是睡着了!
说不上这一刻什么心情,好像突然放松下来,又有些微恼……最后化成一声叹息。杨暄给崔俣密密盖好被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因他俩都是男人,睡个觉也不好太讲究,并没有放下床前青帐。窗外月色顺着窗槅一点点漫进来,洒在崔俣脸上,更显的他肌肤莹莹,似有珠光。
杨暄早就对崔俣的脸好奇,想试试手感,当此时刻,自然毫不犹豫的伸手摸了上去。
滑滑的,软软的,嫩嫩的。
有轻暖呼吸拂过手心,就像羽毛轻撩……
杨暄‘嗖’的把手收回来,空余的手不由自主揉上这只手手心,心底略慌,好像这一股痒意顺着掌心血脉,一股脑流到了心尖似的。
“嗷……”
小老虎睡在二人中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轻轻蹭了蹭崔俣撒娇,尾巴还支起来摇了摇,月光映照下,显的白毛毛莹亮莹亮的。
“唔……”崔俣大约感觉到小老虎动了,人并没醒,手下意识往旁边伸去揉了揉,正好摸到小老虎的脑袋。
小老虎也没醒,娇撒的却更顺了,喉咙“呼噜呼噜”的,显然舒服到极致。
这一大一小,睡觉还不忘打招呼!
杨暄手也伸过去,撸了撸老虎毛。
小老虎睡的傻二傻二的,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还蹭了蹭杨暄掌心。
暖暖的,软软的,微滑……和它的主人手感有点像,又不一样。
杨暄看着身边一大一小,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一夜无梦。
……
第二日起床后,崔俣和杨暄被请到前厅与王复和谢延一起吃早饭。王复跟崔俣斗了会儿嘴,给新徒弟定了规矩,隔三岔五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他老人家,被他老人家教导,又损了损谢延,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小老虎,才放他们离开。
谢延也没问崔俣杨暄考虑好没有,一路上慈祥和蔼的跟他们话家长,直到到家门口,才表示:如果决定干这事,直接找谢闻就成,不必再回他。
崔俣杨暄郑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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