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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对言官的态度,杨廷和挑不出毛病。
又不是不广开言路,只是让他们奏事时多一些思考、多一些真凭实据再说。
把“风闻奏事”定性为天子设立此官职用以鼓励的极端态度,这没问题。
把“闻风而动”定性为言官身上一种不好的德行,这也说不上不对。
听风就是雨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随后针对这空出来的一大堆好缺,内阁、吏部、袁宗皋这个新进,都照顾到了。
六科言官被贬的人最多,吏部掌握着最重要的三品以下六品以上官员的部推权,袁宗皋能在礼部选择一个“懂事”的随后拿掉礼部右侍郎的“暂署”二字。
这一轮“陛下圣明”,毛澄就听不到了。
“下一个议题,钱宁、江彬之案。罪行由三法司会审,至于其籍没家资的安排,陈金,你上了奏疏,你来说说为什么建议如此安排吧。”
涉及到这千万两之巨的“横财”安排,六部九卿除了毛澄之外剩余的人全都参与了进来各抒己见。
陈金是不是杨廷和的人?
朱厚熜现在否认了这一点,他陈金被弹劾得也很惨。
那么多钱发往诸边,这是往五军都督府管理者的边镇诸卫嘴里塞银子;其余用来发往各省赈灾等,那各省巡抚及巡按也都掌握着话语权,算是都察院自己内部的事。
现在皇帝让他们商议这笔钱的处置,那就相当于推翻了陈金的处置方案,对杨廷和他们又是安抚。
对此,杨廷和及王琼他们当然各有各的意见。
而与此同时,杨廷和等几个阁臣还都记着皇帝昨日派人到内阁安排的事呢:清宁宫,整不整修?
严嵩看了一眼皇帝,他现在变成了看热闹的眼神。
看群臣争吵这么一大笔钱确实很有意思,各部都有自己的难处,五军都督府那边也替边镇叫屈,还提起重设三大营要用钱,说出口的数字却显得很势弱。
皇帝不动神色,但眼神里有一丝失望。
也仅仅是刹那,朱厚熜随后继续观察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争着辩着,许多人很快发现了这场商议与以往相比的不同之处:这次内臣没有代表皇帝发表关于宫内用度方面的要求,六部也没有提。
他们也终于领悟到了陈金这道奏疏的不妥之处:数以千万计的一笔“横财”啊,安排得那么粗暴也就罢了,怎么一点都没考虑到大行皇帝的山陵修建用度,新君马上就将临近的大婚用度,还有新的太后,新的适婚长公主嫁妆?
说明白点:看皇帝年纪小,就不分他一点吗?
见到群臣的眼神,朱厚熜却在许多人意料之外再次拍了板:“既然到处都要用钱,就都先把今年内需要开支的钱粮都列好条陈奏上来。怎么安排,届时朕到东角门与阁臣共议。这件事,七日之内都理清楚了。”
又是内阁!
当然了,各方呈上来的奏疏方案里,自己需要用多少,准备怎么安排银两具体使用在哪些方面而不是只说个总数,账目及后续清查该怎么确保使用到位了,这笔钱的责任负责人、主要经办人都怎么安排,都要写清楚。
务实,大明这位新的天子就像个眼冒精光的老账房。
王琼终于敏锐地意识到:陛下不怕谁吵着要用钱,但他既不肯随便答应别人的狮子大开口,也需要别人能拿出让旁人至少有章可循有例可证的复查方略。
这会是对户部惯常工作方法的改变。
朱厚熜没有在这里提起整修清宁宫的事,下一个议题则是以朱厚照那些确实无能又懦弱的“义子”请辞爵位等事为由头,仅仅是清查一遍过去那些没有因为军功得到赏赐高升的人。
这同样是一桩善政,话题又因此顺理成章地转到了宸濠之乱的叙功一事上。
“等王守仁进京,再论功行赏。”朱厚熜先按下了这件事,随后却说道,“朕继位大统,有功之臣还未论赏。这皇庄皇产日益增多,登基诏书中朕也是应允了管束一下的。这次,就从中拿出一些赏赐有功之臣吧。”
魏彬他们吐出来的银子成了所谓“密库”与“储备军饷”,他们吐出来的田地、宅第等物,自然也就成了皇产。
到了此刻,终于是天子对“拥立之功”、“迎立之功”、“从龙之功”诸人示天恩的时候。
毛澄被押走、杨廷和走下了天子递过去的台阶后,朝会开得如此令群臣感到舒适,这是刚开始时万不敢想象的。
眼下到了论功行赏环节,陛下的贤明宽仁一览无余:只要忠心用事,他真的不发飙。
当然了,前面那么强势,后面这么宽和,也算天威莫测了。
迎立之功,和毛澄一样都是额外赏三年俸粮。
四位有拥立之功的阁臣,人人赐田百顷,加了三公三孤中的虚衔:这已经算一种很大的安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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