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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历二十八年,腊冬,雪虐风饕。
寒风凛冽,大雪纷扬,城楼上的女子身着单薄的布衣,双手双脚皆牢牢地拷着沉重地枷锁。女子嘴里被塞满了破烂肮脏的布条,长发凌乱不堪遮住她的面庞。
寒风倏然掠过,扬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张狰狞而可怕的脸。那张脸上,血迹斑斑,几乎已经看不清五官,骇人的紧。
她被身后几个将士押着走上城楼。她步履蹒跚瑟瑟发抖,仅仅几步路却好似用尽了力气。她瑟缩着身子向前走着,寒风如利刃一般无情地划过她身上还未结痂的伤口,火辣辣地痛,却远比不得心口的痛。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城楼下,不远处的法场。
那里跪着一行人,皆为她的血肉亲人,当她看到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站着手握长刀的刽子手时。沉寂了许久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她想喊,却喊不出,只能发出“呜呜”地声音。想哭,却发现泪水早已流干。她眨巴着眼睛,如鸦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骨节渐渐发白,可她却好似不知痛一般,眸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燃烧,一腔恨意化作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在她的口中,在她的心中,在她写满恨意的眸中。
秦璟晟!秦璟晟!秦璟晟!
她即便是死都不会放过的人!她恨到血肉里的人!毁了她一生,又亲手写下灭云氏一族满门的圣旨!都是这个男人,她情系一生的男人啊!
她微微晃了晃神,一个站不稳,“扑通”地跪在了地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挣扎着爬起来,而是静默地跪着,她颤着身子深深地向法场那边磕了三个响头。
她就那样地跪着,那样静静地看着,似乎在看法场那边血浓于水的亲人,似乎又是在想曾经的往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在想。
“午时三刻已到!斩!”话音刚落,主位上的执刑大人将刻有“斩”字的牌子向前重重一丢,在肃穆的法场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刽子手随即举起了长刀。
她已经很久未曾波动的心,在那一刻似乎活过来了一般,那痛彻心扉的恨意,扎的她浑身都痛,那些旧年华的温情,此刻却化作无尽的恨意,湮没了她所有的听天由命。
她将一双凤眸瞪地大大的,那双丹凤眸里,充斥着红血丝,目光如厉鬼噬血般惊悚可怕,仿佛要将这一刻深深地印在心里,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五个人头齐刷刷落地,染红了地上的白雪,红的尤为的扎眼。颈部上的血一溅三尺高,溅射到了滚落在地上的头颅上,溅射到了刽子手的脸上,溅射到了她的心里。
心念电转间,她犹如疯了一般,猛然起身就要向法场那边跑去。即便那些人头都沾满了血迹,再也认不出她回忆里的音容笑貌,可是她的心还在,她的眼睛还在,她的手还在,她还是会一一认出那些人,哪些是她小的时候抱着她玩闹,哪些是教她走路,哪些是教她咿呀学语的亲人!
即便她知道,那些人在她长大后曾经为了一己私利,暗地里算计过她。她也曾恨过,怨过,可说到底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血浓于水啊!
她似乎看到了父亲凯旋时,被裴德斩于刃下那一刻,父亲他一定死的不甘!他的一生精忠报国,可最后却死在帝王的忌惮中!
一旁的将士见她情绪激动,一把按住她的手臂,怒声呵斥道:“你若再不老实点儿,那就别怪我们鞭子伺候了!”
可是她不予理会,她像疯了一般冲向法场,谁都拦不住,她赤着脚,杂乱的长发迎风飘扬,双手双脚拷着枷锁让她行动十分不便,一路踉踉跄跄踏着白雪跑到那堆红雪旁。
一旁的老百姓见到她如厉鬼般模样,吓得纷纷退后几步。主位上的执刑大人见她跑了出来,惊的差点从主座上跳起来,指着一旁的将士怒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怎的让她跑出来了!来人!将她给本官抓起来押回天牢!”
话毕,一旁的将士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欲要将她押回牢房。可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直直跪下,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一具具被血染红的尸体,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久久不起身。直到后脑勺传来一丝痛意,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