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归来白雪歌曲),接着再看更方便。
陈聿并不是不会说人话——他要真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棒槌,也没法在毒贩窝里卧底半年之久。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套,陈聿不说十分精通,起码玩得转,但那是对着“外人”。可能是因为经年累月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累身又累心,实在不想再耗费脑细胞,也或许是因为陈警官内心深处毕竟开着一朵高居云端的小白花,偶尔屈尊降贵一回,难免把握不好入世的分寸。
总之,他在一时不察的情况下,成功踩中了顾兰因的雷点……然后毫无意外地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陈聿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被人当面打脸,瞬间懵在了原地。等他把顾兰因放出的狠话搁在脑子里回味半天,蓦地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由此可见,意剑一门的剑法是不是像霍大爷宣扬得那样神乎其神暂未可知,轻功却是实打实地笑傲江湖,无人可望其项背。
眼看八点将至,陈聿再气急败坏也只能暂且搁下,先顾好自己的当务之急。他绕着会场兜了几个圈,好不容易找到脚不沾地的丁建,一把揪住他:“顾兰因呢?”
此时宾客已经进场,十几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几家事先请来的媒体也架好了长枪短炮,等着抢第一手画面。丁建环顾四遭,发现会场边角挤满了人,工作人员枕戈待旦,放眼望去一片西装革履、衣香鬓影,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应该就在哪个角落里吧,”丁建实在顾不过来,左顾右盼了一阵,正想摸出手机给顾兰因打个电话,视线忽然凝固了,“嘘,等会儿,明氏董事长到了。”
陈聿循着丁建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一行人走进会场,几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簇拥着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位是两周前才见过面的明承诲,年长的那位头发已经花白,可能是刚生过大病,人都耗干了汤,脸颊干瘪得尤为厉害,两道法令纹耷拉下来,看着有点像条脱水的沙皮狗。
明氏董事长,明睿东。
陈聿看过明睿东的资料,在那张黑白照片上,明董事长年轻时的长相颇为不俗,称得上帅哥一枚,不然也勾搭不上明承诲那个身价不菲的妈。
只能说,世间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皮囊的保鲜期尤为短暂,当你还沉浸在过去的美好中无法自拔时,岁月这把杀猪刀已经给了人猝不及防的当胸一击。
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顾兰因斜靠着理石柱子,把自己往阴影里藏了藏,小心避开几个便衣的视线。她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正好瞥见明氏董事长节节败退的发际线,一时间,新仇旧怨暂且褪去,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感慨。
“要是师父还活着,会是什么模样?”她漫无边际地想,“唔,他要活到现在,也快四十了,会不会跟姓明的一样满身油腻,发际线一溃千里,或者干脆成了个‘地中海’?”
要真是那样……其实也挺好的。
顾兰因只是稍微脑补了一下——在顾掌门那副书卷气十足的面庞上p一个败退的发际线和一个干涸的“地中海”,就觉得乐不可支,心里居然还暗搓搓地颇为得意:要是师父真成了这样,围着他打转的女学生一定少一大半,她也不用一边盯着被女生簇拥在中间的顾教授拼命磨牙,一边把冲上脑门的妒火吞进肚子里。
这么一想,顾兰因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连经年的死别都没那么撕心裂肺,仿佛顾琢真的还活着,此刻正藏身于某个角落里默默注视她。
有时候,人们会觉得逝去的亲友没有离去,但那其实只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开,于是给自己捏造出一个自欺其人的幻想,就仿佛毒品上瘾一样,理智和神经一并沉眠,所有的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被严丝合缝地掩盖在麻痹之下。
有那么一瞬间,顾兰因确确实实感觉到了顾琢的存在,不是因为幻想和自我欺骗,而是出于某种强烈的直觉。
她猛地扭过头,就见相隔十来步,走廊拐角的暗影里露出半个人影,黑色的衣角倏忽闪现,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顾兰因瞳孔骤紧,凝缩到极致,似乎要不受控制地炸裂开。一股强烈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涌入胸口,仿佛一记重锤,穿透单薄的肉体,直接敲打在灵魂上,抽得她浑身战栗,呼之欲出,竟不知是悲恸还是欢喜。
她想都不想,循着那身影追了过去,紧跟着消失在阴影深处。
会场里,恨不能从七窍往外喷火的陈聿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对讲机外壳禁不住翻云掌的掌力,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一声。
一旁的便衣好奇地瞅了两眼,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陈队,你的脸怎么了?”
陈聿脸色不善地盯了他一眼。
便衣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时,刚被蹂躏过一轮的对讲机发出了蚊子哼哼似的动静,陈聿表情微动,把对讲机扣在耳边,只听里面传出话音:“陈队,找到了!”
陈聿抬起头,恰好签约仪式结束,礼仪小姐端着托盘款款走上台,倒出两杯葡萄酒。
明睿东端起一只水晶高脚杯,稍稍倾过杯口,和长飞代表碰了下杯。
陈聿用眼睛遥控全场,嘴里也不闲着,一心二用地追问道:“她人在哪?”
“我们排查了录像,那女孩两分钟前刚从紧急通道离开,走得很急,像是追着什么人,”监控屏幕前的警察把录像往回倒了半分钟,只见一个黑衣男人匆匆经过拐角,脚步快得惊人,只是一掠就从屏幕中消失了,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花了眼,“是个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了件黑风衣,低着头,没看清长相。”
陈聿紧盯着台上的明睿东:“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他们很小心,避开了大部分监控,只有两三个镜头拍到了,”小警察说,“从路线判断,他们似乎是想离开酒店。”
陈聿一愣:“离开酒店?”
他原本以为,顾兰因在多年后回到东海市,甚至千方百计地入职长飞、接近明氏,都是为了找出当年陷害她师父的罪魁元凶,至于找到后是清蒸还是红烧,全看顾小姐心情。
不能怪陈警官总是以“犯罪分子”的视角揣度顾兰因,实在是自打认识以后,这姑娘的脸上就刻了两排大字——左半边是“任性妄为”,右半边是“违法犯纪”,脑门上还有一横批:“有本事来抓我”。
再联想到她和明睿东之间的恩怨,陈聿在接到报警电话后将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实在是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可话又说回来,一个人如果有了既定成见,相当于将自己套进了箍子里,视角受到了限制,有些原本能看穿的反而看不分明。
用老话说,这叫“一叶障目”,而陈警官此刻就很不幸地陷入了这个套路中。
没等他吩咐手下小弟继续排查监控,只听“呛啷”一声,动静不是很大,整个会场却似乎都随着这一下震了三震。
所有人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只见明睿东手里的酒杯滑落地上,当场寿终正寝,血红色的酒浆好不容易脱离酒杯的桎梏,欢天喜地地滚了满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