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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尔在劳伦斯的领地等了好几天,终于盼来了队伍的回归。前去征讨强盗的士兵有近一半没能回来,而另一半也都浑身带伤,沉默不语。创痕、沟槽和干涸的血污如缕缕疤痕般缠绕在他们的盔甲上,磨损严重的武器也证明了他们经历过一场恶战。劳伦斯走在队伍中间,他的腿甲随着每一个僵硬而迟缓的动作吱吱作响,就仿佛它随时都会脱落,变成一块废铁。
阿贝尔嗅到了一丝压抑的味道,但它似乎并不是由战败而生。她很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劳伦斯变成这样。
在阿贝尔还在飞地做贵族小姐的时候,她经常能见到来拜访父亲的骑士。那些骑士大多是尚未取得成就的年轻见习骑士,他们带着忠厚老实的随从,在酒足饭饱后驰骋在广阔的平原上。有时一些骑士会向阿贝尔讲述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传奇的史诗战争、从未有人踏足的神秘土地、诱人的财宝与守护财宝的恶龙…玫瑰与鲜血,组成了那些骑士的肢体。阿贝尔以为她很了解兰斯的骑士,但她忘记了一点,她所见过的骑士从未经历过战争,从未有过不共戴天的仇敌,甚至从未感受过泼洒鲜血的滋味。
他们失败了?不…阿贝尔注意到士兵们的身后跟着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她能认出其中十几个来自男爵领地的孩子。也许只是士兵们在为死去的同僚哀悼吧,阿贝尔想,她应该表现出一丝同情,或是歉意,但也仅限于此。此前她已经向劳伦斯献上了数不胜数的誓言,只要他能将男爵夫人带来,那梅西耶家族的所有财物都将属于他,但迄今为止,劳伦斯还真正回应过她的承诺。
真虚伪。在阿贝尔看来,哪个骑士不是真心实意信仰财富与荣誉的伪君子呢?但她不在乎这些。
“您受伤了吗?”阿贝尔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探听情况,并在暗中鄙视自己的虚伪。
劳伦斯像是没看见阿贝尔似的,失魂落魄地从她身边走过,甚至就连低垂的眉眼都没象征性地抬一下。
“没有。”唐纳德替劳伦斯没好气地回答了阿贝尔,“贝丝小姐,对吗?恭喜你,强盗已经死绝了,而你许诺的财宝都被教会带走,所以你不必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支付任何酬劳。所有获救者都在后面的队伍里,去找你的母亲吧,再见。但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这混蛋,他甚至记错了名字…阿贝尔对唐纳德的态度很不爽,但由于这些人已经完成了她的心愿,她也就不再计较这点小事了。于是她很无辜地耸了耸肩,退到了一边,望着慢慢走来的难民翘首以盼。只可惜所有人都从她身边过去了,她却没找到母亲的身影。
也许是看得太急了吧。阿贝尔晃晃脑袋,决定不要再继续痛苦的沉思。她一遍又一遍地从每个难民身边停下脚步,呼唤母亲的名字,直到血日微斜,唐纳德指挥工人在一片空地上为难民们搭起了几个简陋的窝棚,阿贝尔才意识到,她的母亲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生离死别是令人不能自拔的经历,与失去至亲的痛苦相比,丢掉家产的失落是那样空洞,不值一提。
“为什么?!”阿贝尔跑到唐纳德面前,用沙哑的嗓音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根本没带回我的母亲!骗子!强盗!没拿到钱你们就不愿救她,对吗?!”
“把那边的土坯垫高一点,对,就是这样。”唐纳德只是淡淡地看了阿贝尔一眼,就继续指挥工人干活了。
“回答我!”阿贝尔被彻底激怒了,她狠狠地扇了唐纳德一个耳光,“我是梅西耶男爵的长女,而你害死了一位男爵夫人!看着我,骑士!你为什么不救她?”
“贝丝小姐,我再重复一次,所有幸存者都在那边,去耐心找找。”唐纳德斜眼看了看阿贝尔眼角干涸的泪痕,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红肿的脸颊。
“她不在人群中!还有,我的名字是阿贝尔!我问你…”
“好的,阿贝尔小姐,既然你执意要求,那咱们就来好好谈谈。”唐纳德一把揪住阿贝尔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无人的角落里。阿贝尔竭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控制,却无法让唐纳德铁钳般僵硬的手指松动分毫。
当阿贝尔开始感到害怕时,唐纳德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变脸。
“你觉得我们见死不救是吗?还是你只想证明你母亲的身份比哪个死者高贵?告诉你,就是那个被现任教皇当成傀儡的长公主到老子面前都不敢乱发脾气,怎么,男爵千金是很高贵的身份?”唐纳德罕见地发火了,“我们有五十三个兄弟死在了强盗手里,谁替他们哭去?再说说救人的事,你可以随便找个人去问,当时的情况我们已经是豁出性命去救人了,没能救出你的母亲纯属意外。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有义务忍受一个连道谢都不会说的泼妇在这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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