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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三叔就在朱光庆住的旅馆外面等。
他蹲在路边的一颗杨树下,在计划着如何才能将钱取回来。
他要做一个局,从朱光庆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却让朱光庆不敢声张,不敢来向他讨要。
这是我三叔人生之中第一次做局。
没想到竟然是对自己视作兄弟的好朋友,好同乡,好发小做局!
在韶关那一段时间,白老爷就教会了我三叔不少做局的技巧,白老爷还将一本《情绪与行为与心理学》送给我三叔,最近一段时间,只要空闲下来,三叔都会研究那本书,有了一些领会。
白老爷说,做局,其实就是计算,人与人之间的计算,心理与心理之间的计算,只要对“鱼”知根知底,知道他的习性,性格,喜欢吃什么,那“钓鱼”自然就容易了。甚至能能将“鱼”当做提线木偶那样,指哪里,他就会乖乖往哪里走。
而且就算被坑,都会对你感恩戴德。
这是做局的最佳境界。
三叔刚才就差点对朱光庆感恩戴德了,还好心思缜密,多留了一个心眼,不然恐怕永远都识不破这个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朱光庆进入旅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
我三叔心中的局,也在渐渐形成,渐渐完整。
朱光庆这人,优点是什么?是会演,嘴上功夫,面上功夫,做得很足。
缺点是什么?是死要面子,是毫无底线。
三叔在杨树底下蹲着,拿着枯树枝,反复推敲着这个局,最终,将详细计划敲定下来。
然后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丝,一叠烟纸,一盒火柴,然后手里哆嗦着,卷着烟,大口大口地吸着。
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这夜风太过寒冷。
卷烟没有滤嘴,比现在的烟要呛得多,烟味吸入肺部,一股灼烧感。
等到晚上十一点,三叔在旅店外踟躇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烟头丢下,深唿吸一口气,然后就开始往旅馆里面走去。
布局要开始了。
三叔先进去旅馆前台,前台守夜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大概十六七岁。
那时候晚上没什么节目,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电视都还很少。
所以一般人都休息得很早。
这旅馆里头,守夜的小姑娘,柜台前边放着一台收音机,收听着音乐节目,播放着的,是当年的流行歌,雷安娜的《问为何》。
小姑娘却趴在桌面上,口水直流,已经睡死了过去。
前台除了小姑娘之外,别无他人。
本来这时候,要是三叔直接将台面上的登记簿和钥匙顺过来,肯定也能找到朱光庆住的房间,然后开门,入室偷窃。
不过,三叔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太冒险了。
要是下来的时候,小姑娘醒了,那他岂不是要被抓个正着?
所以他轻轻敲了一下台面。
小姑娘立即惊醒过来,身穿黑色棉袄的她,用袖手抹了抹嘴边的口水,连忙站起来,问道:
“先生,住店吗?”
我三叔不动声色,说道:
“我不住店,我是来找我的一个朋友的。”
“找朋友?”小姑娘一愣,上下打量三叔几眼,以为三叔是来夜会情人的,便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三叔说道:“朱光庆,朱元章的朱,光明的光,国庆的庆。”
小姑娘又一愣,感到意外,竟然不是来找情人的。然后将登记簿拿出来,翻找片刻,便找到了,说:“他在三楼,最里面一间房子,308号。”
又问道:“要不要我去把他叫下来?”
三叔摇摇头,说:“不用,让他睡。”
然后又拿出烟丝和烟纸,给自己卷了一根烟,愁容满面地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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