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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佐的功课越发刻苦,夫子的课也越拖越晚,一家人每次等江佐吃饭都饥肠辘辘。江父索性将书房单独辟出来,专做江佐读书之用,一应吃食令厨房单独准备。
偶尔有心想去指点一二,奈何胸中文墨有限,怕成了负向牵引。
江母每日烧香拜佛,盯着院子不让出一点声响,生怕影响了苦读的儿子。就连除夕也是力求精简,除了祭祖守岁必备流程,其他一应娱乐全无。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江风大呼压力山大,搞不好考生要做心理咨询。
过了正月十五,江佐便启程了,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沈顾行在年前来了信,都尉夫人也过来说得了弟妹嘱托,务必让江佐住在府上,一应事宜从宜。
江父乐得从之,连声道谢。
江佐走后,日子又恢复如常。
江父忙碌起来,都护府新增建制,长安贵人们开了年便一批批地来凉州,巡检的、整肃的、盐务粮草的。江老爹多年来只喝茶看报,工作能力严重退化。连日来马不停蹄地公务、宴饮不断,竟然至腿脚虚浮,面色蜡黄。色字头上一把刀,为身体计,竟多日不曾去侍妾屋里,惊得芸姨娘更加小心谨慎。
江二哥也在校场多日未归,自称小爷的那位被江风狠狠踢了一脚后,也鲜少露面了。江绯抓着高毓问:“你家哥哥在忙些什么?平日里没遍数地在眼前转,怎么好些日子瞧不见他了?”
高毓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哥哥最近真是怪得很,动辄傻笑脸红,有时喃喃自语,母亲嚷着要给他找法师驱魔,这才好些了。前日叮嘱我按时喂他那只鳌拜,便去了校场,现今还没回来。”
“什么熬白?”江母不禁插问道。
“还不是前些年给阿风姐姐逮的那只苍鹰,不知道怎地起了这么怪的名字!”
江绯听着失了神,思索着,手指来回抚着茶杯,喃喃道:“是有些怪的。”
江风正全神贯注地画那幅《红豆生南国》,却还是不小心涂污了一块。
正说着,就听前头孙嬷嬷喊:“老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江父已自己打帘进来。江母和三个女孩忙起身,见江父面有惧色,江母伸手接过官帽,还未待相问,江父便伸手拿了江母剩一半的茶,一口气喝了,然后道:“出大事了!”
江父为人谨小慎微,畏事如鼠,这些年官场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不咸不淡地过了这么多年,但在凉州官场也算如鱼得水,上司待见下属得力,实在未见如此惊慌过。
江父继续说着,江风开始飞快地转着大脑,绞尽脑汁地搜罗那点历史知识——神龙元年五大臣张柬之、崔玄暐、桓彦范与薛思行等人率领左右羽林兵,诛杀武则天男宠张易之、张昌宗,逼迫武则天退位,中宗李显第二次当上皇帝。
李显是武则天和高宗李治的第三子,因为武则天要当皇帝的关系,他前面的两个哥哥成了武则天的刀下亡魂。而他自己,也曾被武则天推上皇位又罢免,最后发配庐陵。
他还有一弟一妹。妹妹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弟弟则是同样两登皇帝位的睿宗李旦,李旦有一个更着名的儿子,唐玄宗李隆基。
江风心里明白,李家复辟归来的最初十年,是不安稳的十年,十年间出了四位皇帝、发生了四次宫变。除了李显本人横死外,他还搭进去两个儿子。
清洗一轮接一轮,所以现在终于排到凉州了么?当初参与神龙政变,拥立李显复位的五大臣各个不得善终。覆巢之下,安得完卵!她虽拿出了那十万两银子,但是也没能救下“巢下袁瑛”,多方打听也只知道被发卖到了京城,便再无音信。
如今韦后垂帘听政;其嫡出女儿安乐公主对皇太女之位虎视眈眈;武三思上了皇后的凤榻,重回权力中心;李重俊虽勉强被立为太子,但东宫势微;相王李旦无欲无求,架不住有一群野心勃勃的儿子,这些人无不觊觎那把九五至尊的宝座。
而她,握着袁瑛交予她的“烫手山芋”,惶惶不可终日。
命运虽早已暗中选定了天之骄子,却罔顾世人痴念,任由权力争夺掀起血雨腥风。自玄武门之变、神龙政变后,盛唐政治中心第三轮清洗又悄悄地开始了。至高无上的王权宝座再一次撕开了他的华丽面纱,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
王权争斗,不过人心和兵权。
凉州设安西都护府,作为战略要塞屯兵十万,前扞强敌、后卫长安,自是兵家必争之地。这便不难理解凉州军中的这一场又一场的整肃了,如今谁拥有了军队绝对控制权,谁就在这场争斗中拥有了主权。
上边斗法,的高晦毕竟只是大兵头子没得要紧,大姐姐家的那位可得小心了。
江风正想着,就听江父又说道:“今上仁慈,只将党附二张兄弟的张昌仪、张昌期、张同休斩首,余下的不过贬黜。但是这一年多来,朝堂局势却骤然紧张起来,皇后公主一派、武家一派、太子一派,竟是针锋相对的架势!”
江母拍着胸脯说:“咱们凉州只御外敌,离长安也远,从不涉党争,朝堂之争波及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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