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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私宅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地合上,任令羽举起左手遮在眼前――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虽然早已知道1895年前的严复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当年曾被他自己放弃的科举正途上,但在亲眼目睹那个犹如科举博物馆般的书房前,他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期望――也许此时的严总办还存有几分海归学子的锐气呢?
结果依然是失望……
“四十不官拥皋比,男儿怀抱谁人知?”
如果任令羽没有记错的话,自光绪十一年在老家福建首次参加乡试至今,严复已经三度走进了科举考场――而其中后两次还要感谢李鸿章李中堂在1887年的上奏,在和军机处和那些整日里吃饱了饭没事干到处找架吵的“南清流”们狠狠打了一番嘴皮子官司后,李中堂终于为水师学堂的海军官学生和教习们争得了在乡试之年由直隶总督――也就是他李大人自己遴选就近参加直隶乡试的机会。
不过即便是有如此的近水楼台之便,他严几道在科举正途上也还是接二连三的铩羽而归!
李中堂土匪翰林,一生虽做下偌大事业,却始终与学政、主考等无缘,原因无它,三海之中的那个晚清头号女政客对他这个“汉江砥柱”一向是“用之敬之且防之”,而李中堂的北洋如今又俨然已是一幅藩镇气象,西太后能将直隶京畿之地、海军精锐之兵和对外交涉之权都交到他一个汉臣手中,又赠之以文华殿大学士的殊荣――清袭明制,文臣以大学士为尊,而在“三殿三阁”之中,保和殿大学士自乾隆后再无授予,李中堂这个文华殿大学士已经是实至名归的位极人臣――已经称得上是圣眷优隆了。
慈禧知遇如此,也就难怪十年之后李中堂会弃两宫西狩,东南互保而事尚可为的局面不顾,孤身赴京,以七旬之残躯,周旋虎狼之列国,和议方成,竟至油尽灯枯,一生辛苦裱糊匠,含恨而逝贤良寺!也算是全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训。
只是可怜了严几道――西太后虽然对李鸿章信重有加,但满人忌惮汉臣乃是天性!西太后既然于李中堂以兵权和外交权相赠,那就自然不能不在他这个头号地方实力派的脖子上套上几根绞索――于是在外扶持刘坤一、张之洞以分其权,内则拔擢翁同?以从舆论和经费两面钳制,更不让李鸿章有借出任会试主考以扩展羽翼的机会,而李中堂自己也很知趣得对开科取士之事避而远之,对他严几道在科举上的帮助,也只能是这般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而即使是甲午战后李鸿章去职,严复也还是跑回福建老家参加了平生最后一次乡试,当然此事也不能一概怪到严复头上――昔日李鸿章欲以他升任任水师学堂总办时,因他只是个武职正四品的都司身份,碍于举朝清流物议,也只能让他以总教习的名义行使总办之责。一直到科场蹉跎的严几道自掏腰包捐得一个“选用知府”的头衔,才得以坐上水师学堂总办这个必须由文职的候补道才可以充任的位置。
“当年误习旁行书,举世相视如髦蛮!”――朝野民间皆以科举为一展抱负的唯一正途,一直要拖到1910年才得清延钦赐为“文科进士出身”的严几道,蹉跎至今而心灰意冷,甚至平日里以鸦片烟消遣,虽让人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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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终究还是历史,严几道的振作,看来还是要等到甲午战争的马关奇耻之后――当“同光中兴”最终被证明只是大厦倾颓之前的回光反照后,似他这等当时在国内更如凤毛麟角一般的深谙西事的学者,才终于走到了扶危救亡的最前沿!
只是……
闻战鼓而思良将啊!你堪称一时之思想先锋的严几道此时都尚且颓废如斯,又让我这个百年后穿越而来的白衣学子于这末世之季如何力挽狂澜?
难道非要等到我们那个一衣带水的东邻以寥寥数舰之舟师,区区数万人之众,一战而翦我最亲之藩属,再战而使我陪都动摇,三战而夺我最坚之海口,四战而覆我苦心经营之海军,让我煌煌五千年文明之中华几近亡国灭种之境地,你严几道,还有你们这些当道诸公,才肯幡然猛醒么?
岂知那时,已是时不我待!以此时列强瓜分世界之形势,当其看清我所谓之“同光中兴”不过欺世盗名之粉饰一新而,又岂会放过我已成俎下之鱼的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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