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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机器局偏东的顺景楼,前有清溪,后有平湖,东北两面,群楼环抱,向南则隐约可见一台雄峙,就是水师学堂学生夜观天象的观星台,楼两侧高槐垂柳,自二楼环顾则可见楼下一片含苞的荷花,乃是天津东城最有名的酒楼。
当萧冷月和张景星二人终于结伴出现在“顺景楼”前的十字路口时,与他们同属水师学堂本届驾驶班的何乾霆已经在酒楼前等得是望眼欲穿。
“桂魄、季明,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你们可还真是悠哉。”,何乾霆几步迎上前去,口中已是抱怨不停。
“何坤武?”,萧冷月先是一惊,旋即便面露喜色,“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他向王景福扬了扬手中的纸包,“算你这杀才有口福,我和季明刚刚买了包驴肉。来来来,一起回学堂,找个地方打打牙祭去,如何?”
“桂魄”,一直在旁边微笑不语的张景星开口了,“你还是让坤武先把话说完吧,依我看,我们在此地遇到坤武,可未必只是巧遇。”他一开腔便是那口带着广东口音的官话,这个今年21岁的广东惠州学子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但遇事时却总能不慌不忙地拿出个章程,驾驶班20余学子,人人与之交好,而其中又犹以来自福建建侯官的萧冷月与他相交最深。
“果然是心细如发张季明!”,何乾霆黑红的脸膛上已满是佩服之色,他上下打量了张景星一番,“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专门在此等你们二位的?”
张、萧二人是水师学堂本届驾驶班中的一时瑜亮,两个人的各项课业在班上近20人中均是名列前茅,平日里更是出则同行、入则同寝,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但性情做派却又是大相径庭――萧冷月豁达开朗,诙谐多智,而张景星却是内向寡言,沉稳细腻。
“春考刚过,秋考虽还为时尚远,但你何坤武一向是个鸡鸣即起的,就这每月方有一日的假期,以你何坤武的性子,不再教室里温书,却跑到这大街上来,自然是有事。”
――水师学堂课业繁重,学生每周要学习5天的数学等“西学”,余下两日则修习《春秋》、《战国策》等国学,每日早晚还要由洋教习带领操练洋操。课业既重,考较更严,学生自入学到毕业的5年间每年春、秋、冬季一年三考,其中又尤以秋试为甚,凡初选学生到堂,第一年秋考,如不中试即行开除。而第二年秋考不中试,则可或6个月期限,到次年春季再行补考,如果还达不到及格标准,那就打铺盖走人。
“老何,真的是有事找我们?”,萧冷月在一旁对何乾霆察颜观色,已是信了张景星的判断。
“是有事情,好事”,何乾霆转过身指着酒楼上挂的那块“顺景楼”的牌匾,“请二位吃馆子,就在这,顺景楼!”
“不会吧?”,萧冷月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惫懒模样,“早就听说这‘顺景楼’里的羊肉是天津卫一绝!不过咱姓萧的穷家破户出身,每月就这4两赈银还要接济家里,听说这楼里一盘上好的羊肉就要80个大钱,登时就把咱姓萧的吓得腿都软了……”。
“怎么着?你王老爷今个发财了?可小心一会被我们兄弟俩打秋风打得没钱付账,要脱裤子顶缸!”
“行了吧你!真不知道你一个福建蛮子怎么学的跟四九城里那些吃白饭的旗人闲汉一样饶舌!”,何乾霆笑骂道,“不过你也说得没错,今个做东的的确不是我姓何的。”
“那是哪一位有钱的大爷?”,萧冷月好奇道。
“是宣大哥”,何乾霆突然就换了脸色,“萧桂魄,别说我没提醒你,宣大哥为人可与你我不同!你上去以后可记着给你那张臭嘴上安个把门的,不然小心我大耳瓜子抽你!”
“那是自然。”,听到“宣大哥”这3字,萧冷月也立时敛去了面上的嬉笑之色,白净秀气的脸上已是一片敬重之色。
“宣大哥”名为宣华,字盛季,直隶丰润人士,水师学堂不是科举正途,学生报考大都是冲着每月4两的赈银来的。独独这位宣大哥却是正经的家境丰盈的官宦子弟,家里可是出过同治十年的壬申科进士的,而宣华自己也是14岁上就有了秀才功名,却偏偏弃了那条花团锦簇的科举正途不要,非要来这个水师学堂当一个时人都视为“二鬼子”的海军官学生。
更难得的是宣华家中竟也不加阻挠,反而念及他课业艰苦,在银钱上给的也甚为宽松,而宣华为人也端方重义,平日里时时接济家境贫寒的同学,学堂里的驾驶、管轮两班的官学生多受其惠,久而久之便人人见之皆称“大哥”,他的大号反而没人提了。
“宣大哥到了么?”,沉默了许久的张景星突然说话了。
“早已到了,在楼上等着呢。”,何乾霆答道,“你们先上去吧,我再等等其他人。”
“还有其他人?”,张、萧二人用眼角的余光极短暂的对了一下,而后则由萧冷月开了腔。
“驾驶、管轮两班30几号人差不多都要来呢。”,何乾霆信口答道,并没有注意到对面这二人脸上极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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