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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是城市最坚实的塔楼。�
�����������——阿尔凯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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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6日,帝国辽东都司,沈阳卫。
林士铭站在城郭南门的箭楼上,小心地从残缺的雉垛上探出罩在笠帽下的脑袋,望着城下密密麻麻如同蝼蚁一般的女真士兵,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噤噤寒意。女真人已经将这座城市围困整整九天了,日复一日,女真人推着各式攻城器械前仆后继地涌向城墙,又抛下一批批尸体退了回去。不管敌人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重围之下孤立无援的沈阳城却依然如暗夜中的灯塔般始终屹立不倒。
努尔哈赤愤怒了,自他举旗兴兵的四年来,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破,想不到今天竟然受阻在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暴民面前。如果连这点困难都不能应付过去,还谈什么统一奴尔干入主中原的野心呢?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沈阳的抵抗义旗也牵动着整个辽东局势的变化。随着女真占领地的不断扩大,民族矛盾也显得越发炽烈。女真人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脚下是一堆干透了的木柴,哪怕是点点星火也足以让它熊熊燃烧起来。毫不夸张地说,能否攻下沈阳,直接关系到建州女真在整个辽东的统治基础。
现在,入侵辽东的六万女真部队已有四万聚集到沈阳城下。对于自己手头的兵力,努尔哈赤是很有信心的:去年五月,海西女真四部的两万联军不是就轻易突破了这座城市的防御吗?连职业士兵都保不住的城市在那些猥琐卑贱的农民手中又怎么会有半点安全性可言呢?
“你们听着,不管需要动用多少兵力,承受多少代价,今日之内一定要给我拿下沈阳!”努尔哈赤几乎是咆哮着对手下的八旗军将说道:“城破之后,不取一物,不赦一人。无论城中男女老幼,一律屠为白地!”
“部长,我们这样做值得吗?”一名固山额真不解地问道:“只是为了仅仅一座城市而已!”
“仅仅一座城市吗?笨蛋!”努尔哈赤恼怒地回答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去做那种不计代价寸土必争的傻事吗?你以为沈阳的动乱仅仅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已吗?不!它代表了整个辽东几十万汉人对我们的态度!你们永远不要忘了,我们女真人是杰出的牧民和猎手,但生活用度却必须依赖于这些汉人。若无汉人耕田织布,则我女真食无谷黍衣无棉帛;若无汉人开矿冶炼,则我女真男无犁铧女无针剪。因此,如果说女真人是狼的话,汉人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羊,而今天多一个汉人反抗我们,明天就会有十个、百个!女真人要想今后在辽东站稳脚跟的话,就必须用沈阳这第一只敢于反抗的羊来杀鸡儆猴!”
“可是,”固山额真犹豫着将眼光移向远处的沈阳城墙,心环敬畏地小声说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花了足足九天功夫,伤亡的士兵足足有上万人,要是再打下去的话……”
“所以我命令你们今天之内一定要把它攻下来!”努尔哈赤暴怒地吼叫着,猛地将唯唯诺诺的属下一把推了个趔趄,急促地喊道:“你以为明国人是坐在那里看热闹的吗?他们表面上对这里的战斗毫无兴趣,实际上却在暗暗评估着我们的实力。要是我们不能及时将辽东的局势稳定下来,那么就会成为他们继消灭李成梁之后的下一个目标!要是你有在这里和我啰嗦的功夫,为什么不去前面督战呢?快!日落之前我一定要亲自率军进入沈阳城!”
那固山额真吃惊不小,连忙一手扶着头盔飞快向前线跑去。过不多久,女真军中旗动鼓响,大批女真兵推着攻城器械鱼贯而出,围住沈阳城墙四面攻打。
“放箭!”估摸着敌人已经进入弓箭射程,林士铭挥动手中令旗高喊起来。眨眼的功夫,城头上已变戏法一般出现了数百名男子,他们衣着装束各不相同,除了手中的弓箭之外与平民别无二致。自然,他们射出的箭镞也是七零八落参差不计,对手执盾牌小心翼翼的建州士兵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敌人的火力压制也开始了,他们是精于骑射的猎手、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对弓箭的掌握自然是守城的民兵所不能比拟的。在攻城器械的厚木挡箭牌掩护下,骠悍过人的女真武士纷纷拉开强弓,将箭镞直射上沈阳城楼。城上义军抵不住这强大的火力,只能缩身蹲在雉垛后面以避其锋芒。
看到城头上的反击已大为减弱,建州兵士倍受鼓舞,推动云梯冲车加速冲上前去。在前日的连续战斗中,沈阳的城防已经大为削弱,连外围的护城壕也早已被填为平地。女真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有效的抵抗便将云梯靠上了城墙。
看来城里的守军确实已经快支持不下去了,当建州士兵们一个接一个顺着云梯往城墙上爬的时候,他们心中忍不住这样想着。九天的激烈战斗似乎已经耗光城中的滚木擂石,而只要能够登上墙头,在面对面的近身战斗中,义军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然而现实却总是无情的,城头上的民众也并不像建州军所想像的毫无组织各自为战。只见无数妇孺老幼手执门板之类的遮挡物立在城头,掩护着青壮年男子抬起一个个直径丈许的大铁锅向下倾倒。转眼之间,滚烫的开水如倾盆暴雨一般泻下,泼了那些正在仰着头爬云梯的女真士兵满脸满身。
一时间但听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少士兵在惊惶之下条件反射地放开双手蒙向被滚水烧灼的面颊,顿时从云梯上急坠而下,在城墙边摔了个粉身碎骨。而每当一个士兵落下时,往往又会顺着云梯撞落好几人;即使有少数士兵勉强举起盾牌护住面部,却挡不住火热的水滴从盾牌边缘溅上肩臂,剧烈的痛楚令他们哭喊着缩成一团,再也没有继续向上爬的力气和勇气。
“士铭,这是第几回了?”林士铭身后有个低哑的声音传来,他继续凝视着城下一团混乱的建州军,头也不回地答道:“这几天女真鞑子的进攻一直就没停过,谁记得清哪么多啊。对了,老许,今天已经是整整第九天,千户大人交代的任务一过明天就算完成了。可你说这鞑子兵一直围在外面又算是怎么回事啊?”
“我说,咱们啊,就办好自己的任务就行了。上头交代的话自有上头的深意,不是你我能够理解的。”老许干瘪瘪地回答道:“就说眼下吧,不到此时你能明白千户大人令我们足足研习了大半年城塞攻守之法的用意吗?”
林士铭不由点点头,“说实话直到一个多月前我都一直没想明白,身为锦衣卫密探却为何要去学这些战场上明刀明枪的玩意儿。现在看起来才懂得上头真是高瞻远瞩啊。”
老许轻哼了一声,“就算你信不过千户大人,可他的头顶上不是还有忠武王大人吗!在他的领导下还有什么事是我们帝国办不到的?别说女真土蛮了,就连那最凶悍的蒙古鞑子不也向我们俯首称臣了吗?”
“话说得倒是在理。”林士铭点点头,“可你说我们在这里坚守十天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如今城中连半个职业兵丁都没有,若不是有我们这许多密探的指挥和鼓舞,光凭毫无战斗经验的市民义军恐怕连两天都未必能顶住。然而沈阳现在是蛮子围困之下的一座孤城,难道顶个十天就真会等来帝国的援军吗,别忘了锦宁防线可还是在李成梁手中呢。”
老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女真人的主力拖在这里吧——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做的倒相当不赖呢,建州女真兵三停中可有两停聚在这城下呢。哼,要是引一支骁骑截断他们退回长城以北的后路,这好几万女真兵还不是被一锅包了饺子?嘿嘿,据说辽东的同袍们已经全体‘浮出’行动了,如今整个辽东就像是一块刚出笼的烧饼,令蛮子们舍不得却也拿不住更加吞不下。而我们的沈阳城对他们来说就更是如鲠在喉的一块硬骨头,是嚼也嚼不动,吐又吐不出!你看他们攻城的那股狠劲,敢情是比我们还要着急多了。”
“嗯,一面假意把辽东卖给女真人,一面又暗中支持甚至推动民众的反抗情绪,不但诱使建州与李成梁反目,同时还迫得他们陷在沈阳骑虎难下。一石二鸟,高明,实在是高明啊。”林士铭眯着眼睛赞道,脸上的神情如在品尝一席难得的美味。
“好了好了,我也不在这里跟你胡吹了。”老许摇着头转身想要慢慢离开,“建州蛮子兵退下去这许久也该休息够了,我再去别处巡查一下,可千万别被他们暗算一把晚节不保呵。”
“呵呵,您也别太高估他们了。”林士铭笑着抬高声音道:“最近两天我一直要求城防要示弱于敌,现在也该是厚积薄发的时候了。要是女真人真敢再冲上来的话,我为他们准备的可就不是浇点开水这么简单了。”
老许伸着脖子朝墙头上一长列翻腾着滚滚油花的大锅里望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真是对木柴的白白浪费啊。”
林士铭轻松地笑了起来:“得了吧,要是被敌人爬上城来我看你光凭这些民团乡勇怎么来守?像柴禾箭支之类的守城物资更不用你操心,我提前一个多月就安排人手准备好了。女真蛮子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远道而来,仓促间不会备有多少攻城器械。过去几天的守城情况你也看到了,只要能够把敌人阻挡于城墙之下,就凭女真人那几架破云梯,要想攻下我们沈阳城还不是拿士兵的性命来白白送死。”
“蛮子大军又攻上来了!”箭楼上的瞭望哨突然大声喊了起来,谈笑中的两人心中都是一凛,连忙大步贴上城墙探头往下张望。
“好家伙,蛮子兵这回是全军出动上来拼命了吧。”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无数黑影,老许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士铭,看来今日可要有一场硬仗啊!”
“老许,这南门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林士铭也没有了此前轻松的心态,绷着脸沉声说道:“女真蛮子难免不会狗急跳墙四面围打,另外几座城门就劳烦你多照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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