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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傅传书、赵碧儿和赵相承一干跃入路边小巷,更不回头一路前奔,隐约听到后面传来大队清兵呐喊声,只可惜已追不上他们了,只有远远见他们而去。
法场之中和硕亲王舒尔哈齐脸色铁青,看着本要名典行刑的反贼逃脱,心中五味杂陈,气得将身边一个旗竿拍个纷碎,仍是心中愤怒难抒,将身边一个亲兵抓来,随手狠狠掷出,也不理这亲兵是生是死。他已经对此漠不关心,心中只是想如何向皇帝交代。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所以有些神志失常。清心格格见阿玛形状疯狂,心下大惊,便上前大声道:“阿玛你不要这样多伤人命。”岳停风跃身而前,接着被舒尔哈齐掷飞的那名亲兵。那亲兵惊魂未定,看这岳停风。岳停风将他放在地上,笑道:“不妨事,方才王爷一时情急失措,你莫放在心上。”这亲兵只有唯唯喏喏,闪过一旁。
岳停风快步来到舒尔哈齐身旁,叉手为礼道:“王爷息怒,这干逆贼定然走不远,只需下令九门提督卢大人关闭城门,料他们插翅难飞。”舒尔哈齐听岳停风这一番说话合乎情理,长长出了口气,看着天空转阴,口中喃喃道:“天要下雨了。”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时分。九门提督卢照林接到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手谕,便马不停蹄分派兵勇侍卫将bJ内城九门:朝阳门、崇文门、正阳门、德胜门、宣武门、阜城门、东直门、西直门、安定门统统上门严查出入人等。城内八旗步兵营,巡捕五营统统为九门提督卢照林全权节制,只因和硕亲王发下重话,一定要揖拿丘方绝和赵相承一干忤逆反上的反贼,否则皇帝震怒,谁也难以幸免。
赵相承与袁承天他们潜入小巷。这时城中住户听到街上清兵呐喊一片,早已吓得关门闭户,谁也不敢出来,怕惹上无妄之灾。他们又行一段,赵相承身上有伤,这一路强行走来,此时已有些不支。袁承天便背负师父,本来傅传书要背赵相承,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这些时日在天牢之中受刑,行动难免不济,所以便不相强,让师弟背负师父前行。
夜色暗下来,他们穿巷越户,不觉来到另一个巷子,因为初来乍道,于京城道路一无所知,只有摸黑前行。忽地一个转角处,有人跳出挥刀向前行的袁承天头砍落。幸是袁承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到恶风不善,见刀来到,奋尽全力跃过一旁,这才堪堪免受一刀之虞。额头不禁吓出冷汗。傅传书在后,见师弟遇袭,便挥掌向那他拍落。
忽地有人轻声断喝道:“住手,是自己人。”袁承天听声音耳熟。只见一人大步走出,见是久别不久的日月堂堂主杜纵横,他身后站立着帮主丘方绝,只见他目光炯炯,凛凛神威,其后却是上官致远和赵风铃——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上官致远和赵风铃是嘉庆皇帝掉包过的是个替身——其本人此时尚被囚禁在别处牢房,只有嘉庆本人可见亲见,其余人等谁也不可见。这假冒上官致远和赵风铃也不是泛泛之辈,也是身有武功的武林人士。因嘉庆皇帝料到菜市街口处决丘方绝他们,复明社余党和昆仑派的掌门赵相承决不会袖手旁观,定然会出手相救,所以他让别人假冒上官致远。其实赵相承一到京城他便得到血滴子报告。嘉庆无意为难,因为他知道这昆仑派掌门是个刚正不阿的君子,并非那种十恶不赦的小人,所以他便不让血滴子插手,不然的话赵相承他们劫法场不会那样容易得手。在嘉庆内心深处他希望这赵相承投诚朝廷,为我所用,成为西北边垂武林领袖,可以牵制那些反清复明的组织。只可惜他这番苦心要白费了,因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也只他的一厮情愿,在赵相承心中一直怀念前明,虽然嘉庆皇帝从谏如流,宵衣旰食,为国为民;可是他总觉这天下应该恢复汉人衣冠,他总忘不了家国仇恨。
赵相承已从袁承天背上下来,见是场误会,起手为礼道:“丘帮主,你们还没出去。”丘方绝道:“京城各个城门落闸,再难出去。”众人正为此烦恼,不料小巷一个角门吱呀开了,走出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只见她径直来到袁承天面前。她对旁人这一干江湖豪杰孰视无睹,让丘方绝和赵相承他们尴尬不已,心想我们这干自命不凡的江湖豪杰竟然在这少女眼中不值一提,直是让人情何以堪。这少女不是旁人,却便正是清心格格。
她目中所见,只是袁承天,旁人仿佛都是死人。她此时爱恨交加,目中所见,心中所系皆是袁承天。星月微光只见他面目沧桑,却掩住一世的悲凉。瘦削的脸在夜色苍茫中说不出爱别离的无限伤感况味。就是为了他,她可以不管父王,不管皇帝哥哥,只为他一生平安,不让别人伤害于他。原来人世间情之一字,让多少人生离死别。也许经年之后,一切都消失,唯有真情可以长留世间,永不泯灭!
赵碧儿见这清心格格看袁承天的眼神满是蜜意柔情,说不出的情意绵绵,不觉心中苦痛。她又见袁承天看这格格的眼神充满了怜爱。清心格格一向任性,才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只是我行我素,不畏人言。赵相承心想现在不是你们你侬我侬的时侯,外面清兵迫在眉睫,生死只在眼前,我可要提醒他们。他下意识嗽了一下。
袁承天忽地惊觉,心想:现在众人生死关心,怎么儿女情长,我还要央求清心格格带我们出京城。清心格格秀外慧中,冰雪聪明自然看出众人心中忧虑。她轻声道:“你们快随我来,这里可以通到城外。”她一路前行,众人也不说话。只见进了院子,里面有一处硕大的假山,山上竟还种了不少树木。清心格格一路到假山一座石狮前,只见她搬动狮头,旁边一块山石便向一旁缩进,出现一个大洞,下面有台阶。洞中漆黑一片,不见五指。还是袁承天捡了一段枯木用火折子点燃,交到格格手中。清心格格心中一暖,回看袁承天,只见他面露微笑,对她蜜意柔情,说不出的关心。清心格格好想牵着袁承天的手一路前行,听他说起在昆仑派种种往事:昆仑山巅雪峰设竹笼捕雪鸡、还有那通人性的雪山灵猫、还有玉指峰上玉虚宫、松林间的凶猛噬人的雪豹、更有那江湖中传闻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雪莲花、还有一年四季不结冰的玉水泉湖,里面有鱼儿游戏其中,人还可以在湖中游戏。只是现在不可以,只有来日了。
大约行有里许,又向左转,前进二里有余,只见一个铁门前。格格用手扭动机关,两扇重逾千斤铁门缓缓打开,只见外面是一处密林,天上繁星点点,身处其间有一种幌如两世为人,与世隔绝的状态。格格长嘘一口气,说道:“好了,这也是京城之外,他们不会追来了,你们快走吧!”赵相承深为感动,说道:“多谢姑娘施以援手,否则我们众人难免又入虎穴。”清心格格道:“赵掌门你太谦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不是坏人,不想让我皇帝哥哥捉你们。”杜纵横这时朗声说道:“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咱们就此别过,我还要去山东济南分舵处理本帮事务。”他话一说完便率领本派门人弟子离去,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时上官致远和赵风铃看了看清心格格,那目光有些怪异,心想:我们如果将格格放走这干朝廷逆党的事禀告皇上,怕不皇上雷霆震怒,一定迁怒和硕亲王舒尔哈齐,只怕一时半刻也不会置他的失职之罪,因为舒尔哈齐毕竟是他的皇叔,自然不会问责;如果舒尔哈齐得知是他们向皇上告密,定会怀恨在心,厮机报复。反而是他们里外不是人,谁也得罪不起,不如索性远走江湖,不问世事,想到此便执手与赵相承他们告别,说是回归江南,其实是远走塞外,不毛之地,离群索居,再不问江湖之事。他们倒想得好,可是嘉庆皇帝手下的血滴子未必答应,只是这时他们也顾不了多了,只想一走了之。
现在只剩了袁承天和格格。赵相承见格格对袁承天含情脉脉,便知趣地与傅传书和赵碧儿远远走开,让他们两个人好说话。赵碧儿脸上很是不情愿,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弟偏偏喜欢上清心格格,难道贪念人家富贵,可是师弟决不是那样的人,别人不了解,她可是了解这位小师弟。可是自从袁承天与清心格格相识,便心中割舍不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清心格格在以前见过的,又无端想不起来,如果要他舍弃清心格格,他真的做不到,原来世间喜欢一个人真的谁也阻拦不了;只因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份执念,放不下的是思念!
袁承天问清心格格为什么知道这地道,难道是老早便俢好的,以备不时之需。清心格格道:“这秘密逃生的地道只有皇帝哥哥和我阿玛,旁人从来不知道。天不早了,你们走吧。或许以后还有相见之时。”她转头,似乎用衣袖拭泪,心中酸楚。袁承天喃喃道:“你与多隆阿大将军的儿子海查布的婚期不远了吧?”袁承天不问则可,他这一发问。但见清心格格泪如雨下,不能自己。好一会,她才收住悲伤,戚然道:“我有的选择么?你又不肯带我远走塞北,牧马草原?”袁承天无奈道:“我也是无法。”
清心格格冷冷地看着他,冷笑道:“你这只是推辞,因为你心底里就有满汉有别的想法,一直瞧我不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何苦这样折磨我?你但凡有点人心,也不会舍我而去。我为了你可以背叛我阿玛和皇帝哥哥,带你们出城;而你又对我怎样?你竟可以这样无情对我,你竟忍得下心?”她的目光只看着袁承天。
袁承天转身走出山洞。清心格格见他一无反顾走去,心一下凉底,在那怔怔出神,仿佛身不在其间,魂游舍外,那种苦痛亦是无法言语表达。
袁承天来到师父面前跪下,说道:“师父你们先走吧。我要留下来。”赵相承知他所为,便叮嘱他事事小心在意,便带傅传书他们走入夜色苍茫中,仍可见赵碧儿不时回头看,她依旧眷恋不舍离去,可是又不得不去,谁也没有办法。
袁承天回身来到清心格格面前。清心格格实在未料到他会去而复返,当时喜极而泣,扑入袁承天怀中已哭了起来。袁承天手扶格格软软的肩臂,说道:“你干么还哭,我不是又回来了么!好孩子别哭了,否则可要变得丑陋不堪了。”清心格格用拳头捶他肩臂,犹自抽泣道:“你直坏,骗人家白白伤心一场。”袁承天在柴火照耀下,但觉清心格格更加妩媚动人,不由得心中悸动不已,原来自己还是真的喜欢格格,这种喜欢是不可放弃的。古人不也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来是真的,情到深处难以自拔!
赵相承他们走出里许,觉得有些疲累,这一天的奔波也真够累人的。傅传书说道:“师父,见面篱笆之间似有灯火人家,咱们借宿一宿一宿。”赵相承心想也是,便往那闪着灯光的人家走去。赵碧儿低头走路并不言语,心中着实恼恨师弟这行为,暗暗怪爹不加以制止,放纵他那样去做,你说气人不气人。她只有自怨自艾,不敢说出口,只有一个人生闷气,也是无法。傅传书见状,心中暗暗好笑,心想:这回你要死心了吧!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视而不见不领情,反而对那个小子一往情深,可是人家却不领情,现在知道痛苦了罢。他心中如是想,脸上并不现显。
这户人家听有人喊门,从大屋中走出一位满脸苍桑的中年妇人,见他们装束是道士人家,便将他们让进大屋。赵相承见这屋中只妇人还有二个小儿女,约摸十一、二岁年纪,都是愁苦的样子,便问这妇人为何不见她的丈夫。这妇人脸现愁容,叹了口气,说出事情原委。三年前她的丈夫人因去山上砍柴,不意一脚踩空,坠下悬崖,受了重伤。被人发现后抬回家,日日煎药,银子花了不少,总不见好。一日她外出买米粮,回来见丈夫竟寻了短见,一匹白绫在横梁之上,竟自投环自尽了。唉!这世道??,多是灾难,正谓屋漏偏遭连夜雨,船到江心补漏迟,今年又赶年岁不好,蝗虫作崇,粮食颗粒无收,只有苦挨。天可怜见离此地不远有一大户此人姓钱,为人和善,好行善积德,被人称做“钱大善人”见她们母女三人可怜,便收她在庄园做长工,这样才可以缓解生活压力,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生存!赵相承听到此,长叹一声可怜天下苍生苦,何日才见天下太平!
次日天明别过这妇人便雇了一辆马两一路北行,但见满目苍凉,道路两旁多有草标卖儿的,心中酸楚,苦难方深,不知何时天下子民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