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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二年的第一天。
万里晴空,春雪初融。
一清早,朱雀门外,便走来一个青衣男人,那人长得很高,很壮,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如同星海,干净而又深远,他两鬓微白,满面沧桑,一头灰白的发丝被挽成了一个道髻,简素的一个黄杨木制发簪镶在上面,整洁而又无华。
那男人穿得比路人都少,单薄的青衣正随着微风,飘摆着衣角,他背后背着一个剑鞘,一个破旧不堪的剑鞘,斜插在肩膀之上,那鞘中利剑,却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站在城楼之下,男人稍稍抬头,深邃的眼眸望向城门的最高处,他的脸上没有情绪,却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所散布出来的那一抹悲凉。
城门最上面的石墙之上有一把剑,剑身完全嵌入了石墙里面,只留下一截古朴的剑柄,经过了无数个岁月的洗礼,那剑柄,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模样,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青衣男人依稀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就站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一样的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望着城墙上那双空洞的眸子。
他记得那一天,所有人都是那般的冷漠,那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漠,至今想起,都是心有余悸,让他的心脏,抽搐不已。
就在那一天,他飞身取下了城墙上的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就在那一天,父亲送给自己的宝剑,被自己含怒之下死死的钉在了城墙上面。
十多年了,无数个夜晚,那双空洞迷茫的双眼,让他彻夜难眠,他很想对着那双眼睛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语凝咽。
“我叫柳遮云,我来,只是为了带走我兄长的尸体!我不恨谁,也不埋怨谁,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要躲起来,好好的想一想,人心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
一晃十多年,当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变成了华发已生的不惑流年,作为藏兵谷铸剑峰的峰主,作为天下第一神匠,作为新晋天玑榜天下第三,他柳遮云,回来了。
帝都长安,春风依旧,斯人已逝,魂断江湖风雨路。
“三爷,陛下已经在甘露殿等您了!”柳遮云身边的内侍见他呆立良久,忍不住轻咳一声,把腰弯得老低老低道:“请吧!”
“嗯。”柳遮云微微一笑,从那剑柄上收回了目光,这便轻轻点头,跟着内侍的脚步,朝着皇宫里面走去。
九曲十八弯,走过了一条有一条或是宽阔,或是狭窄的青石板路,穿过了古色古香却又大气磅礴的御园走廊,柳遮云却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赏这座人族最宏伟的宫城,他的步伐很稳很慢,如同走在自家小院的蜿蜒山道之上,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秀女们一批接着一批的行礼,迎着他们那炙热敬畏的目光,柳遮云眯起了眼睛,朝阳的火辣,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仅此而已。
小半个时辰之后,甘露殿的全貌出现在了柳遮云的眼前,三十六级玉阶之上,一个身着九爪金龙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微笑的站在那里,那个男人很瘦,本来有些俊逸的脸庞,此时却是挂满了老态,清风吹鼓着他的龙袍,凌乱了他的发髻,可是他依旧在笑,笑得有些胆怯,笑得有些悲伤。
“遮云,一别十多年,咱们都老了!”二人相距不足三尺的时候,领路的内侍头也不敢抬,只是放轻了脚步,佝偻着腰,一步一步,退到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柳遮云依旧在笑,那目光,如同曾经,清澈,淡漠,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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