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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江从外面做工回来已经快酉时了,不过夏日的天黑得晚,这会子还亮堂堂的,夕阳将鸡公山的方向染得血红的一片,美丽绚烂。
明韩氏看见明江,想着自个儿屋里还有明老头在,便拉着去了他的屋里。
明江的屋子靠西北角,是唯一的一间砖房,专门砌来给他娶媳妇用的。
进了屋,明江看他老娘笑得跟朵花似的,他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渲染。自打和他二嫂一家分家后,他娘就没有这般笑过了。倒不是说她舍不得二嫂一家,而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以及楚雁回那臭丫头不顾他们面子的还击,让她高兴不起来。
不单他娘高兴不起来,便是他们一家子也无法高兴起来。是以这会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他也由衷的感到高兴,笑着问道:“娘,瞧把你高兴得,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儿子也乐呵乐呵?”
“儿啊。”明韩氏关上门,收起笑容,语重心长的道:“你也知道,你是娘最小的孩子,娘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了。”
“娘,儿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明江诚恳的道:“等儿子挣了钱,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和咱爹的。”
明韩氏感动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抹了把老泪道:“眼下就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让你老娘我过上好日子,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明江闻言一喜,迫切的道:“娘你说,只要有来钱的活儿,再苦再累儿子都愿意做。”
“这活儿不挑不抬不苦不累,要是做好了,你说媳妇的事啊,就有着落了。”在明韩氏的心里,虽然想着明江去把阮氏给睡了,可是却不可能承认她和明江在一起的,是以才会想着把阮氏的钱给弄过来后,搬到镇上去,那样还愁给明江说不上一门媳妇吗?
明江见明韩氏说得玄乎,越发的好奇了,“哎呀娘,你就一气儿的说了吧,把我的好奇心都吊起来了,心里痒痒的难受得很。”想到什么,又疑惑的问道:“只是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找上我呢?大哥都没想过要去做吗?”
“呸呸呸。”明韩氏啐了一口道:“你大哥他做不了,这事嘛,咱家也就你能做。”
接着,明韩氏将她和李氏商定好的事对明江说了一遍。
明江越听下去眼睛睁得越大,因为不敢置信,声音也不由大了两分,“娘,这样的事你和我大嫂怎么想得出来?那是我二嫂啊。”
“就因为是你二嫂,所以这事才由你去做啊。”明韩氏道:“儿啊,自古以来,兄长丧后,弟弟娶嫂子的也多的是,何况只是让你睡她一次而已,你在恼个啥?你年纪轻轻为何却这般死脑筋呢?”
“娘,我要是这样做了,我二哥他在地底下会不得安生的。”明江懊恼的道。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不知道阮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是从她的举止以及浑身透着的大家闺秀的气质来看,身份也是不会差的。何况她容貌娇美,身段姣好,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二十三四似的,是个男人都想好好的将她疼惜一番。否则当初他二哥怎会执意要娶她这个带着个一岁女儿的女人呢?
阮氏若不是他二嫂,他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可是偏偏是他二嫂啊,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有啥不得安生的?”明韩氏也恼了,“你二哥他被土匪抓去,连个尸身都不知道被哪里的野狗给叼去了,怎会知道这事?又怎会不安生了?再说阮氏她现在倒是好日子的过着,却放任我和你爹每日里吃糠咽菜,她那么狠的心肠,你二哥却是个孝顺的,就算知道咱们这样算计她,肯定不会怪咱们的。”
“我不管,这事我是不会做的。”明江见说不过明韩氏,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倔呢?也不知跟了哪头犟驴的脾气!”明韩氏一跺脚,连忙跟了出去,“儿啊,你好生想想啊。”
“哎呀,好漂亮的马车。”
明江一出门,便听到他大哥家的小女儿明桃手舞足蹈的说,那么小的孩子,眼中已然满是欣羡。
“桃儿,什么马车?”明江心中的气在听见明桃那欢快的声音后,也消散了不少。
“小叔,一个漂亮的哥哥赶着车往二婶那边过去了,好漂亮好大的马车。”
明桃和明玉差不多大的年纪,小姑娘很是活泼,只是那一双与李氏如出一辙的倒三角眼,将她的容貌给拉低了几分,可爱却不漂亮,而且因她老爱在地上玩,身上随时都是脏兮兮的。
李氏又是个懒婆娘,给她洗过几次后她还是那个样子,索性就不管了。
“那肯定是吴家的马车了。”明江淡淡的道。这群乡僻壤的,除了吴家有马车外,他再想不出别家来。
“不对,小叔。”明朗从屋里钻出来,有些嫉妒的道:“我刚刚从窗户看见驾车的人是楚雁回的那位未婚夫呢。”
明江怔了一下,没再说话,而是迈步朝楚雁回家的方向走去。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当头,便听到明玉欣喜明快的声音,“大姐,这马儿真漂亮,毛皮亮锃锃的,还有这马车也漂亮,又大又宽敞,呀,里头还有柜子和桌子呢,坐着一定很舒服吧?”
“对啊,明天你就要上学堂了,咱们天天坐马车好不好?”怕被发现,明江只站在旁边没敢现身,听出这是楚雁回的声音。
“大姐,我明儿就能上学堂了吗?”明玉的声音中带着振奋与狂喜,显然能上学堂对他来说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明江却是嫉妒得发狂,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
“回儿,玉儿上学堂的事落实了?还有这马车是哪里来的?”阮氏依旧年轻明媚的声音听起来亦很是开心。
“娘,落实了。这马车是咱们家的,我寻思着小弟年纪小就不留宿在书院了,便买了辆马车,以后就让景大哥去接送他好了。”
“你这孩子,哪里能麻烦景澜呢?”
“娘,他吃咱的住咱的,难道不该做点什么?”
“嘿嘿,婶子,我是小玉的姐夫,接送他是应该的。”
“……”
明江再也听不下去了,嫉妒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发芽,便开始迅速的生根茁壮,很快便爬满了他整颗心,以至于都忘记刚刚的坚持,从而做出了决定。
瞧瞧人家,每日里大鱼大肉,而他们家每天不是野菜就是酱菜,半点油荤都见不到,还有那稀粥,清得都能当镜子照了。现在倒好,他们出门还坐上了豪华的大马车,这日子,比起二哥在世时过得还滋润呢!
嗯,他作为兄弟,便是代替他二哥做这个家的男主人又怎么样?!
回头,便看见明韩氏那张近乎扭曲的脸,显然她的心里亦是嫉恨得不行。
明江连忙拉着她回了屋。
在灶房做饭的李氏看见明江和明韩氏相继往楚雁回家那边走后,她便知道这事十之七八能成,这会子看见他们母子俩急匆匆的回了屋,便知道这事一定成了。
刚刚她便看见是景澜驾车,却没告诉他们,便是想让他们亲眼去瞧一瞧人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娘,我答应了。”屋内,明江脸色阴沉,只是说出这话时,神色稍稍还有些不自在。
明韩氏没有笑话他,反而还因为他想通了而开心不已,“儿啊,我就说嘛,这才是明智之举,将来你拿捏住了阮氏,那马车还不成了咱家的?”
“娘,我要是做下这事,这辈子便只要二嫂做我的媳妇了,否则我还是不愿意的。”既然把人家给睡了,哪里能不娶她?那让她以后怎么在这个家立足呢?
“什么?”明韩氏不干了,“儿啊,她就是个病秧子,而且比你大上八岁,你咋能娶她呢?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她克夫,要是你也有个什么意外,娘可怎么活?儿啊,听话啊,等你弄到一些钱在手,咱们好好的娶一房比她年轻,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啊。”
“二哥那是被土匪给害死了,关她什么事?”明江先前还没想过应该凭他小叔子的身份护着阮氏,现在心里有了那种想法,竟然生出一股要保护她的豪情,“还有啊,以后别践人践人的叫阮……阮青了,另外对楚雁回那臭丫头也是,到底是她的女儿,小践人小践人的叫,没得让她听了不舒服,以前的事啊,不如就趁此机会忘了吧。”
“你……”明韩氏原本还想说什么,随即改口,“行,都依你。”
她寻思着等这事先成了再说,到时候为他找个更年轻漂亮的,两相一对比,阮氏就是个渣,哪里还会这般顾她?便扯着笑脸道:“以后你就别去做工了,累死拼活的,每日挣的银钱还没有阮氏的一半呢。”
“啥?她也能挣钱了?”明江很是意外。
“她怎么就不能呢?”明韩氏撇撇嘴,“人家一双鞋子二百文呢,你说是不是比你挣得多?”
明江与有荣焉,笑着道:“我媳妇真能啊!”
“呵,瞧把你美得!”明韩氏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心底却是对阮氏不屑极了,再能也是个破货,哪能做她的宝贝老幺媳妇?
“嘿嘿。”明江想到即将到来的好日子以及就要拥入怀中的美娇娘,心底彻底的连一丝羞耻心都没了。
“既然明儿明玉要去学堂,想必楚雁回那小贱……”明韩氏一句小践人就要脱口而出,看到明江的脸色变了,随即打住,“想必楚雁回那小妮子也是要去的,我觉着明儿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那秀儿呢?她会在家的吧?”明江有些担心她坏了他的好事。
明韩氏想了想道:“这样好了,明儿我会寻个机会将她支开,你动作稍稍快些,就别沉溺于睡女人的滋味中了,待到成事后,她阮青还不是任你拿捏?!”
“娘,我省得的。”明江知道他老娘是真对他好,否则两年多前就不会对阮青下跪求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为他还赌债了!
“好孩子,你比你大哥有良心多了。”明韩氏抹着泪道:“娘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今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滋滋润润的。”
“那你可知道男女那档子事?”自家儿子,明韩氏也没忌讳,问得很是直白。
“我……”明江当即就红了脸,“不懂。”
明韩氏笑道:“傻小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娘仔细给你说啊……”
明韩氏母子二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才出了屋,那事就此便这么定了下来。
“一双鞋子二百文?”
楚雁回家的小屋里,阮氏听了明秀说起鞋子那么高的价钱,亦是不相信这是真的,“秀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可别哄娘高兴啊。”
要是一双鞋子二百文,那么她也能为家里增加一份不菲的收入呢。
“怎能不是真的?”明秀一边烧火,一边嗔了正坐一边啃苹果的楚雁回一眼,“先我还觉得是咱们绣活得人看重,后来我一想不对啊,哪能绣活好就高出三倍的价钱呢?定然是大姐给咱们画的绣样和鞋子的新样式得了人家欣赏呢。”
为了不让阮氏担心,姐妹二人在马车上便商定好,刚刚明秀险些被辱的事,不能让她知道。是以这会明秀脸上连半点异样也看不出。
“傻妮子,你以为你绣活不好的话,那掌柜的能看得上?”楚雁回道:“所以你要是想做下去,可别偷懒。”
“哎呀,原来是这样。”阮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管怎样,能挣钱就好,回儿你得空就给咱们多画些样子。”
“娘,要我说你身体不好就别那么辛苦了,女儿能养你们。”上辈子她的妈咪死得早,爹地又当爹又当妈的,担心她被后妈欺负,恁是没有再娶,所以她心底还是很渴求母爱的。偏偏阮氏合符她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全部要求,她是真心心疼阮氏。
“是呢,娘,要不你不做了,我自己做就行了。”明秀亦是担心阮氏给累着了。
“不用挑不用抬的,就只是手上的活儿,哪里就辛苦了?”阮氏以前在镇上的时候,也是和明刚一起看铺子,所以以前那个家是她一起撑起来的。然而自从宅子和店铺被明江输掉后,她就再没有挣过一文钱,现在知道自己能挣钱,还是那么轻松的活儿,她哪里同意?
“娘知道回儿你能干,可是娘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娘是高兴的,亦觉得自己还活得有价值,所以你们可不能剥夺了娘的生存意义。还有啊,平日里那些参啊药的,可是不老少的银子,我哪能只花钱不挣钱?”
“噗哧。”明秀乐道:“娘,还生存意义呢?难不成咱们姐弟三人就不是你活下去的意义了?还有啊,你花掉的那点银子算什么?咱姐即将成为大富人了。”
“什么大富人?”阮氏不解的问。
“咱姐今儿和香飘万里的东家上官大哥签署了协议,以后香飘万里每月的盈利,可以分得两成。”明秀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阮氏一愣一愣的,“娘,香飘万里在三国有五十多家店子呢,上官大哥说每月的盈利加起来有十万以上,与咱姐合作后,盈利还会成倍增加,也就是说,咱姐每月至少能分得两万两银子!”
阮氏的整个人都木了,每月两万两银子以上,今后还可能是三万、四万……哎呀妈呀,为啥最近这好事一桩一桩的砸到他们头上呢?也太不真实了。
她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人,可是一个月能挣这么多,还是让她有些无法相信啊。便是她以前的身份,家中的生意也没能一个月见到那么多盈利啊。
明秀看她娘的反应比起她适才在一品居知道这事的时候还要夸张,好笑的喊道:“娘,锅烧干了。”
“呃,呃呃。”阮氏恍然回过神来,慌乱的往锅里放油,由于锅铲上还有水,放入锅里的时候,油噼里啪啦的乱溅。
楚雁回吓坏了,赶忙扔下苹果核,将阮氏拉到一边,“娘,我来吧。”
“娘,你说你现在还要做鞋子吗?”明秀问道。
“做,为什么不做?”女儿这么能干,阮氏打心眼里高兴,但是这些年她也是忙惯了,做不得那种混吃等死的人,要她什么事都不做哪成呢?“现在咱们不用喂鸡养猪,又没有田地要侍弄,就偶尔做一下饭而已。可是如今玉儿要去学堂了,回儿经常外面跑,秀儿只要在家啊这做饭的事也轮不上我,我要是不做鞋子,一整天的时间要我怎么过哦?”
“娘,好久没听你弹琴了,不如我给你买架琴回来,你每天就弹弹琴好了。”楚雁回打趣道。这古代的消遣太少,他们家的朋友也不多,若是不做点什么,日子还真不好打发。
贺连决正在明玉的屋子里教他写字,听到楚雁回的话,微微感到讶异,之前只是觉得未来岳母的举止神态和气质看起来像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几个孩子除了楚雁回有些异类加暴力外,明秀和明玉也都举止有度,谦和有礼。现在闻听她会抚琴,她果真是大家闺秀呢。
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琴之一技,就是有钱人的消遣,并不是人人都会去学的。就拿这乡下来说,便是十来岁的孩子都会劳作,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整日都在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学琴呢?
联系到她的气质等,所以他能肯定她的身份不凡。
只是她何以会带着楚雁回嫁给明家这样穷的人家?为何又在落魄的时候,宁肯一家人饿肚子,也没有去求助娘家?是没落了还是其他原因呢?
他的疑惑藏在心里,自是无人知道。
“呸呸呸。”
屋外,阮氏没好气的嗔了楚雁回一眼,“你这孩子真是没个正经,这乡下里整日里弹琴,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有什么好笑话的?羡慕你还来不及呢。”楚雁回嘴里和阮氏聊着,手上却没闲着。
今儿她们要做的是回锅肉,肉选的是五花肉,阮氏在家里放水里煮熟后又切成了片,半肥半瘦,吃起来不肥也不柴,刚刚好。
她娴熟的将切好的姜蒜和花椒放进烧热的油锅里,煸炒出香味,又放了两勺糖熬化,因为干辣子容易焦,是以最后才放。
辣子放下去后,才将煮熟切片的五花肉放进去煸炒几分钟,待到肉的香味出来后,放入大蒜苗的蒜白部分翻炒,半熟后再放入蒜苗的叶子,再次翻炒几下,放入适量的盐,一盘色相两全的回锅肉便做成了。
不过楚雁回却是对此并不十分满意,因为没有豆瓣酱,这盘回锅肉就算不得正宗。夹起一块尝了尝,所幸味道还不错,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只想着等忙过这段时间,她肯定是要把豆瓣酱给研制出来的,一来,豆瓣酱是川菜必不可少的佐料,二来也是一个大商机呢!只要她的川菜推广出去后,将来买豆瓣酱的人一定很多。哎呀,她都能看见滚滚财源往她的荷包里进了。
“好香。”
贺连决闻见香味钻了出来,指着盘中的肉问道:“小回,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想他堂堂大昭国靖王府世子,在楚雁回家里住下的这两天,发现她家吃的菜色,居然是他未吃过也未见过的,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只怕笑掉大牙都不为过。
“这是回锅肉,你尝尝看,我要是把这个放香飘楼去,可有卖头?”楚雁回说着,顺手递了筷子给他。
待贺连决夹起肉往嘴里放时,她才想起那筷子是她刚刚夹肉用过的,连忙道:“等等,那筷子是我用过了,你换一双。”
贺连决只顿了一下,便不在意的继续往嘴里放,心里邪恶的想着,自己的女人用过的筷子而已,有什么好忌讳的?若是这样便嫌弃了,将来亲嘴还要吃到她的口水,那又要怎样?
想到亲嘴,贺连决不由得看向楚雁回桃粉色的嘴唇,嘴里的肉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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