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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蒂公主有说有笑地走在宫殿的走廊间,她的身边是面露温存笑容的舍尔王妃。
“图拉克和我一起抓了只青蛙放在甘德哈睿姐姐陪嫁的首饰箱里。冗长的婚仪后,为了出席皇室内部的酒宴,新娘总得重新补个妆换件衣服什么的。对了,我很喜欢你那身坠满银饰的西瑟利亚礼服呢!我结婚那天一定要借给我穿一次。”刚过了二十岁生日的年轻女子思维还是非常跳跃,就像还没长大的女孩似的。珊德拉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海尔蒂才继续刚才的故事。“甘德哈睿呀,哈哈哈哈,一打开首饰箱,就被吓得大叫起来。然后我就在旁边起哄——‘青蛙王子,甘德哈睿遇到她的青蛙王子了’。只穿着内衣的甘德哈睿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发作,真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虽然后来图拉克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可这场婚礼却是我记忆里最高兴的一次经历。哦!你的婚礼很庄重,也很幸福。”
“谢谢!”舍尔王妃的笑容隐藏着些许落寂。
“唉!图拉克不在,我们这里少了许多乐趣。”海尔蒂握着新嫂子的手,怀念起那个懂得安慰人,不拘小节,喜欢热闹的男人来。
珊德拉以前一直把图拉克当作自己未婚夫的潜在对手。经过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如今的她能够以更为客观的视觉看待这些亲属。海尔蒂是热情好动的妹妹,比阿尔娃活跃得多(想起这个名字就让珊德拉好一阵心痛),却不乏正义,所以不讨母亲帕拉萨皇后和她同母姐姐的欢心。能够让海尔蒂接受的图拉克,或许是个重亲情的男人。
前面就是珊德拉的家,她婚后的新家。
海尔蒂止住了脚步。“我就不进去了。”她的眼中带着真挚的神情,对珊德拉说:“别想太多,对自己好些。觉得闷的话,尽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便扭转身离开了。珊德拉哽咽了一下,连忙捂住嘴才阻止住情感的爆发——连她也注意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那些年都没有发现?或许成为皇长子妃,进而成为帝国皇后的痴念蒙蔽了她,让她以为相伴就是爱情,就是幸福。没想到,仅仅是一天,一天的时间,就把这层美丽的面纱撕得粉碎,露出其中肮脏丑陋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根本没给她留下一点反悔的时间。难道她的后半生,都不得不用来为此赎罪?
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向自己的家走去。这是她的选择,无论多累多苦她都不得不接受。路上遇到的仆人、女侍,看见她的时候便恭敬地退到一边,向她施礼问候。“王妃”、“舍尔王妃”、“娘娘”,仿佛她多了几个名字似的。如果是以前,她一定甘之若饴。可是时至今日,听到她耳朵里却想是冷冷的嘲笑和讽刺。
刚走近门口,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他又在灌酒了,而且灌了许多,恐怕已经醉了。屋子里没有人,仆人们都被打发出去了。无论是皇后还是珊德拉本人,都不愿意见到他醉了以后再做出什么招人背后议论的事。迟疑了一下,带着深深的厌恶,珊德拉进了门。果然,壁炉前,皮亚斯横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子,地上还翻侧着两、三个。他的嘴角垂下一团唾液,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着什么。看到他并没有醉过去,珊德拉既感到遗憾,又燃起那么一点希望。
她从他的手里轻轻抽出酒瓶。酒瓶很轻,大半的酒估计已经进了皮亚斯的肚子。一个多月了,至少他的酒量日益见涨。“你不能再喝了。”她尽量轻柔地说,不是因为关心,仅仅是尽到妻子的责任。
皮亚斯的手抓得出乎意料的紧,充血的眼球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珊德拉。珊德拉拽了几下没有拽动,便皱了皱眉放弃了。“总是喝酒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不情愿地嘀咕了一句。
皮亚斯楞楞地看着妻子。“难道你看不见吗?这世界已经疯了。我父亲疯了,我母亲疯了,影子廷的赛维鲁疯了,你们舍尔家的都疯了。除了我的.....莫奈斯。只有疯子才能活在这世上。太清醒的话,早晚会变成死人。我要活下去。可如果不喝酒,我怎么能变得疯狂呢。”
挥舞双手,他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嘴里喷出的唾沫有好几颗溅到了珊德拉的脸上,带着烈酒和腐朽的腥臭味。珊德拉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愤怒。“我们都疯了!只有你和你的佞童才是清醒的。所以他才会派人奸辱了我的妹妹,还把污水泼到我的双胞胎弟弟和表哥的身上;所以他才会安排的刺客暗杀你的父亲,想要让你早些登上皇位。而你呢?除了故意怂恿,除了惊慌失措,除了在皇帝面前为了他那条肮脏的命苦苦哀求,你还能做些什么?你的清醒,除了让你身边的人痛苦,还能起什么作用?如果这么做能让你的良心稍有那么一点愧疚不安,那我宁愿你整天淹没在酒缸里。”
厉声怒斥,远比他更高的声调,把皮亚斯的势头彻底压了下去。他本就是性格懦弱的人,要不是那场混乱的婚礼后珊德拉始终委屈求全的,今天也不会表现地如此放肆。他抽泣着躺回沙发上,双手抱着半空的酒瓶。自从那一天起,他就是这么一副扶不上墙的模样,彻底没了皇帝五十寿诞时的精明强干。皇帝的本意或许只是要打醒他,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不过别说是皮亚斯,当时就连珊德拉也被盛怒之下的皇帝吓得够呛。
她还记得父亲和母亲愁眉不展的面孔,还记得穿上礼服时陪了她一辈子的奶妈的忧虑。然而皇帝的使者送来的消息,令全家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幕后的一切,与皇帝本人的意志无关,皇帝已经用他的行动证明的这点。那么,婚礼势在必行,容不得一分一刻的拖延。追凶和复仇,都必须拖延到婚礼之后。不管那些做出如此丑恶行径的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彻底失算了。而有皇帝做为舍尔家的后盾,就算陶勒和搏马叫嚣过的某几件事,也很有可能真能做到。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小觑了对手的阴谋。皇帝在迎亲的道路上遭到了袭击,这在帝国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可以想象,暗杀一旦成功,这罪责多半是会嫁祸到西瑟利亚人的头上,嫁祸到显然颇有怨意的舍尔家头上。到时候,阿尔娃的受辱就会成为舍尔家族的罪证之一。任凭西蒙和珊德拉如何辩解,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到这些,已经匆匆离京的舍尔家族上下想必还心有余悸。
尼森哈顿皇族的影子廷毕竟不是空壳。娜葛蒲皇母设立的机构,于数百年后拯救了她的同族和她未来的公公。皇帝的亲信赛维鲁在最后一刻攻破缇波利欧-莫奈斯手下一个死士的心防。得知刺杀计划后,虽然没有大惊失色也足可谓是惊异不安的赛维鲁立刻调动人手加以阻截。精心隐藏在皇帝行进路线上的军用投石机只发射了两轮,就被影子廷的武力破坏殆尽。赛维鲁更亲自跑去救援皇帝,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四枚弩箭。也正因此,努尔五世皇帝才能在外有弩炮内有多名刺客围攻的情况下毫发未伤,甚至还发起反击,亲手斩伤了其中一人。虽然最终全员击毙是赛维鲁的功劳,但也被算在了皇帝头上。
这一次,皇帝是被彻底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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