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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受强冷空气影响,全国大范围内有降雨——胡不归那里,严格来说就是雨夹雪。已经进入了冬天,夜晚气温很低。对于室外人来说,这场雨到来是雪上加霜。
胡不归整个人裹雨衣里,感觉自己脸上冰凉冰凉。他人凄风苦雨里艰难行走,鼻梁上再架一副眼镜,就难受了,即使带着手套,手指也冻得有些麻木了。他独自这片区域内,已经走了三个小时,即使穿着雨衣,人也都湿透了。
这个被他们命名为“一号区域”地方特别偏僻,离城市很远,偏偏还是平原地区,后备人员担心暴露,不敢太靠近,只能让他一个人骑着一辆溅满了泥点子破车长途跋涉。
直到他听见一声轻响,接到来自总部请求联络信号,胡不归才停下来,摘下手套,往自己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又把眼镜摘下来,粗糙地用手指抹了一把,警觉地原地站了一会,没有异动,又低头看了一眼腕子上能量指示表,确认没有异常能量反应以后,他才从自行车上下来,按了一下眼镜腿,转到了总部,谨慎起见,他仍然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额前乱发拨了一下,指甲另一条眼镜腿上划了三次——这是他们事先约好暗号。
许如崇立刻报告:“胡队,你现所位置基本疑似一区中心部位,不要再动了,目前看来没有可疑现象,你身上探测器检测到你三点钟方向五百米地方,有一个能量坐标器,你现立刻原路返回,注意不要惊动它,能量坐标器上很可能有警报系统——我现基本能确认,就是那东西干扰你那位朋友传回来信号。”
胡不归点点头,调转自行车车头,许如崇继续汇报说:“你们探查期间,七号区域通过技术手段也基本可以排除——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太冒险……”
胡不归翻身骑上车,哆哆嗦嗦但气势不减地说:“闭嘴。”
许如崇顿了顿,忽然有些凝重地说:“胡队,这个事不对劲,你知道那个能量坐标器是什么东西么?”
胡不归没吱声,等着他接着说,许如崇推推他那夸张大眼镜,眉头皱起来:“这是一种型反追踪信号干扰器,你朋友信号刚传过来时候,因为这些干扰器,我接收端显示了至少四五十个可能点,遍布全球,整整折腾了三天,才排除了一部分,剩下这七个难啃骨头。打个比方说,它们就像网络上代理服务器,可是远比那个要复杂多,可是了不得东西。”
胡不归停顿了片刻——许如崇不靠谱惯了,一向自视甚高,思路是天马行空,很少能从他嘴里听到“了不得”三个字:“怎么回事?”
“这个是我**用,还没有对外公开,归零队里其实也有一个,半个月前熊头才给签字批下来——我知道这个,是因为我也是参与研制科研人员。”
剩下话不用说了,胡不归听到这里,已经比他心里有数了——蓝印也好,那虚无缥缈乌托邦也好,说简单了,不过是一群目不明、身份不明**武装,为什么会有这样科技力量?
是什么人他们身后?
“胡队……”
胡不归打断他,压低声音,一阵风雪中对他说:“你先不要和别人宣扬,给熊将军专门打个报告,如果真是上面出乱子,他会处理,别多想,做好你自己事。”
“是。”
胡不归又把频道转到特警队那边,交代了一下清理完毕,命令他们随时待命。然后他骑着车,又把左眼镜片抹了一下,把频道调回苏轻那边,他就发现,刚刚还躺那里老老实实睡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那个上了年纪室友睡得很熟,而此时时钟已经指到了凌晨两点半。
胡不归一愣,觉着苏轻状态有点不大对劲,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从苏轻回到蓝印基地,不管白天怎么精神百倍、怎么看起来像吃得饱睡得着那么一个人,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准会醒过来。胡不归观察了他好几天,陈林那里时候还好理解,因为害怕或者精神紧张什么,可能会失眠,可灰房子他不是已经住了很久么?怎么还是这样?
苏轻就黑洞洞房间里直挺挺地坐床边,动也不动一下,盯着自己手。
胡不归刚想说话,又怕突然出声再次吓着他,于是把自己这边音量慢慢地调大了一点,让这边风雨声音慢慢地增大,好叫他听清楚。
果然,片刻,苏轻动了一下。
胡不归把音量调回去,这才问他:“你怎么了?”
苏轻好像反应有些迟钝,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别什么原因,听见问,足有四五秒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扫了程未止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卫生间,把门带上,然后靠着墙坐下来,这才低声说:“就是睡不着。”
胡不归皱起眉来,量把他声音放柔了——管听起来还是很粗声粗气:“是一直睡不着,还是突然惊醒?做恶梦了么?”
苏轻又半天没回答,好像坐那发呆似,联络器能大致检测到他精神状况,即使胡不归不是专业医护人员,也看出他现所有指标值都处于一个特别低状态,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苏轻?”
苏轻茫然地应了一声,伸手掐了掐自己鼻梁:“嗯,太晚了,我不大清醒,你刚才说什么?”
胡不归听出他说话语速明显比白天慢了不少,带了一点鼻音,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问题,苏轻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水汽镜子上画着,镜子里年轻人好像被抽掉了一半灵魂似,眼神显得有些游移,脸颊苍白,额前碎发长得压住了眉毛,显得加萎靡不振。
“都……有吧。”他说,“我想到一些事,也不知道是自己想,还是做梦梦,有点迷糊。”
“你想到了什么?”胡不归问,问完了又自觉还是有些生硬,于是硬生生地后面加了一句,“方便跟我说么?”
苏轻先是点点头,随后好像有些费力地想了一会,苦笑了一下:“你一说我又忘了,刚才大概是睡着了吧?”
胡不归透过镜子,观察了一下苏轻,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好像换了个人似,从白天里那么积极、胆大得让人头疼、又贫又缺心少肺小孩,变成了一个跟他说句什么都半天才反应过来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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