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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旌与节(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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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旌与节(8) 顺二年十二月初九,大周朝廷的宣诏使,端明殿学士书王率领一行二十四人的宣诏使团抵达延州,正式向延州节度留后李文革宣示大周朝廷任命其为节度使的诏命制文,同时向关北行营都部署折从阮宣布他的封王册文,向延州观察使李彬宣布拜相册文。 第二天晌午,在延安县城南的校军场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宣诏使王代表皇帝向李文革授予象征着节度使权力地位的双旌双节。 这一天,两个营的延安团士兵全副武装开赴校场,以队为单位站成方阵,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等候见证自己的统帅正式成为延州最高军政长官的那一时刻到来。 折从阮则率领着折家军的全体指挥以上军官列席仪式观礼。 李彬身着紫袍,头戴梁冠,率领着州治的全体文官站在校军台上,准备行贺拜礼。 周正裕则率领着八路军全体军官站在另外一侧,都穿起了或绯或绿或青的官服,戴起了流行的交脚幞头,这个一年前还是个啥官衔也没有的土的掉渣的老混子激动得老泪纵横,当了二十年兵,谨小慎微了二十年,最终却是靠着这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上司和这群原本熊得一塌糊涂的熊兵转眼之间便做到了五品将军,穿上了自己家十辈子人连想都没有敢想过的绯红官袍。 说实在的,昨天的晚宴上,当堂堂地朝廷端明殿学士检校礼部尚书王王大人亲自给自己敬酒并且十分亲切地称自己为“周将军”的时候。周正裕几乎当场失态,乖乖,那可是即使在京城也数得着的大官,据说一就比宰相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平心而论,这一年来周正裕的待遇涨得并不算快,堂堂的检校厢兵都指挥使,至今为止每个月的军饷也不过十贯钱——这已经是军镇中最高的了,而这一年来周正裕为了迅速扩充的队伍『操』持后勤可谓『操』碎了心。小心谨慎地他。军中地每一项账目均要一一琢磨透才肯放行画圈。从伙食、被服到甲杖兵器,从武库到医馆,从劳役营到伤患营,每一项李文革地军事改革后面都滴洒着老周的辛勤汗水。随着摊子越来越大,周正裕甚至强『逼』着自己认字,起码要把数目字和一些基础的名词认清,以便自己能够看懂那些渐渐变得越来越复杂的账本子。 最近周正裕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尽管如今厢兵团有陆勋在分担一些日常的工作,周正裕还是开始觉得忙不过来了,老实说,自己这样的岁数,为了这么一点点饷粮这么拼命干活确实不大划算。 但是周正裕干得心甘情愿,兵部地一纸敕牒其实代表不了什么,但是做了官的感觉和做大头兵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原先周正裕对李文革的新军礼没啥兴趣,李文革也从未要求他也学习这种军礼过。周正裕在初时甚至觉得这种礼节很是古怪好笑。但是随着平胸礼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在周正裕面前行这种军礼。一开始周正裕一般是摆摆手走开,但是越到后来。接受别人敬礼的时候,他那种美滋滋的自我满足感越是强烈,直到后来他终于开始学着还礼。如今他这个四十多岁地老兵油子虽然平时还是佝偻着腰不修边幅,但是一旦有下级军官或者士兵给他敬礼,他便会立时将腰杆挺直还礼,绝对一丝不芶,那股认真劲几乎连年轻人都感到汗颜。 老周是个实在人,虽然绝对工资不高,但自家地位地提升却是实实在在的,以前彰武军中哪怕是个队头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打打骂骂是家常便饭,但是现在,彰武军衙内指挥副使张图站在自己面前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其他的人更是毕恭毕敬努力巴结,唯恐惹恼了“周游击”,自己便没了进六韬馆地名额,那便意味着饭碗砸掉了。 而这一切,全是拜李文革所赐。 尽管李文革早已是延州城中的一号人物,但是这个年轻的上司只要在公开场合,始终对自己保持着极高的礼遇和尊重,即便是已经做到了四品的防御使,也还依然是“周大哥”“周老哥”地不离口,以至于现在全军中没有一个人敢于公开喊叫自己的名字。他最近已经在准备学着沈宸的样子起个字或者别号了,省得连李彬都不好称呼自己只能叫自己“周将军”了。 站在他右侧的,是沈宸、魏逊为首的军官们,在台下指挥部队阵列的,是新任的延安团虞侯折御卿,这个小家伙作为折家军的代表正式进入八路军任职,他虽然年轻,却是作战经验丰富,而且自幼便接受了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从军事指挥的基础上来说甚至比沈宸等人都要专业,这样一个人,无疑是战斗部队参谋长的最佳人选。 他还担任着六韬馆的地利课教授,这个时代的“教授”其实只是对老师的一种尊称,李文革则将这一名词直接变成了六韬馆及丰林书院老师们的初级职称,中级职称称“教谕”,高级职称称“教师”,至于祭酒和大祭酒,基本上属于行政职务了,类似于系主任和校长之流。 午时零刻,册拜仪式正式开始。 王和李彬一样,身着紫袍头戴梁冠步上高台,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极为年轻的绿袍官员,这个官员的身后,则是十名礼部的八品官,每人手中均擎着一样物事,分别为门旗四面、龙虎旌二面、节两支、麾枪四支、豹尾四支,共十六件。节用金铜叶做成;旗用九幅红绸制作,其上装有涂金、形如木盘的铜龙头。 制节度使一般授予旌节各一,及至唐末。为了酬劳人平灭黄巢的大功,这才开始授予节度使双旌双节,以示地方生杀予夺之权柄,封拜节度使地奉礼官也从八人增加到十六人。 王走上高台,面南背北站好,那名绿袍的赞礼官当即用极为响亮的声音唱道:“延州文武,诸军士,躬迎皇帝制文——” 这种场合宣读圣旨。是不用下跪的。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都同时压低了身子。躬身侯制。 王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赞礼官捧着的诏书,张开宣读道:“广顺三年十一月丙辰,大周皇帝制曰: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朕承汉祚,维延绪。海内板『荡』。边夷獗猖,贼肆掠,伪帜滥扬,止征诛不能克难,非讨伐无以定边。将军之立,三代以制军士,元戎之委,汉唐因伐狄戎。祀者用治。戎士授封。征业量以茅土,军功酬之诸侯,是故大禹建九鼎。周公议五爵,白旌黄铖,励砺赏罚。忠武将军、延州防御使李文革,御敌摒寇,夷狄闻之丧胆,巡边戍境,六军因而振奋。故制端明殿学士、检校礼部尚书王,龙旌虎节,金印紫绶,委诸封疆,拜以节臣。是郡军民,皆从号令,文卿武,具任赏罚,藩屏国之河土,镇遏夷以威德,使边州老幼,生治康宁,缘郡黎庶,业从熙乐,承昊天其垂泽,体朕躬之恩义!制至奉节,尔其钦哉……” 一长篇四六格式诏书读下来,李文革固然听得晕头转向,大概意思却也还算明白。周正裕等军中武将和站在台下的两营士兵就差得远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眼珠子上面画满了大大小小的圈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李文革躬身举起双手,高声道:“臣——李文革——奉制——谢恩——!” 李彬秦固等州府文官跟着躬身道:“臣等——奉制——谢恩——!” 这时候周正裕等人才跟着参差不齐地躬身喊道:“臣等——奉制——谢恩!” 待他们喊毕,李文革才再次开口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台上台下这一次便齐多了,这句话昨日练了整整一日,五百人齐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势却也颇为惊人。 王含笑将制文交到了李文革手上,李文革这才直起身躯。一旁地那个年轻地赞礼官高声唱道:“授冠军大将军旌节——” 两名奉礼官手捧旌节上前一步,武官队列内,沈宸、魏逊出列,走到李文革身后。 一个奉礼官将旌旗交到王手中,王转过身,朝着李文革递了过去,口中大声道:“从此以往,上至于天,将军制之——” 李文革躬身接过旌旗,转身递给了沈宸。 王又取过了另外一个赞礼官手中地龙头节杖,朝着李文革递了过去,口中大声道:“从此以往,下至于泉,将军制之——” 李文革躬身接过,回身递给了魏逊,然后转过身来,单膝跪下朗声道:“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以受制于前矣,旌旗符节之威,臣无还请。愿君亦以垂一言之命于臣也。君若不许,臣不敢将。君若许之,臣奉而受。” 王面孔肃然,长『吟』道:“许之——” 李文革叩首道:“臣李文革——受旌奉节——!” 至此整个授节大礼完成,王趋前将李文革扶起,口中称:“大将军请起!” 王虽然身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但是一旦李文革受节,便已经身为节度使,位在王之上,五代制度,节度使便是见了当朝宰相,也只叙平礼,王不是宰相,一旦完成大礼,没有了代天授节的身份,便不敢再受李文革之礼。因此口中客气地道:“大将军年方而立,便秉旌节,王某钦佩之至……” 李文革急忙谦逊:“文革汗颜……” 这时王极为礼貌地道:“请大将军稍侯,赞礼官为大将军明节……” 所谓明节,就是解释旌节的权力范围,这是各镇节度使受节之后的固定程序。 李文革伸手道:“请——” 明节并不属于皇帝地授节程序之内,因此那绿袍官员上前来一躬为礼。不卑不亢地道:“大将军,请恕卑职放肆——” 李文革笑了笑:“贵官请——” 那赞礼官表情庄重地道:“旌节斧铖,天子之权柄也,人主以之授人臣,乃代昊天行赏罚,故奉之不可不敬,用之不可肆意……” 李文革点头:“是——” 那赞礼官又道:“旌者专赏,凡五品以下官爵除授。大将军可自为之。三品以下五品以上擢晋。大将军须表奏台阁,以门下出旨命之——” 李文革再次称是。 那赞礼官顿了顿道:“若无例外之事,台阁不会驳回大将军之奏请……” “若台阁封驳了大将军的奏请,大将军可向陛下直奏,门下无权过问大将军直奏之表章,直奏将通过枢密直达圣听……” “是!” “官爵乃朝廷名器,非治民将军之士。不可轻予;非无能庸碌之辈,不可擅夺!” “是!” “节者专杀,凡七品以下官吏有罪者,将军可立斩之,五品以下七品以上者可先斩讫后奏闻,三品以下五品以上者大将军可参劾之,待台阁复议后定罪!” “是!” “大将军持节,可行大辟之刑。等而下之。皆可行之,凌迟、车裂、腰斩极刑,不可行之!” “是!” “大理寺、刑部。无权驳回大将军之审决,唯陛下与台阁可驳回将军之审决!” “是!” “大将军之节,不得诛戮御史,延州观察使及观察判官,不在可杀之列!” “是!” “大辟乃国之重刑,人命至重,权柄在手,大将军当慎而用之,明刑慎罚,方是君子持刑之道,非刑滥杀,国典所不许!” “是!” 那赞礼官不卑不亢,侃侃道来,虽然只是个绿袍小官,却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站在那里像教育小学生一样一句一句为李文革解说着旌节地权限范围以及所受之限制。 李文革听得极认真,丝毫没有不耐烦之『色』,听毕,向那赞礼官一拱手:“文革受教!” 那赞礼官也一拱手,淡淡道:“不敢!” 方才这段功夫,李文革才正眼打量了一番这个赞礼官。此人年纪极轻,唇上没有胡须,却生得身材魁伟,姿容雅致,颇有几分名士风采。 虽然相貌气质都不差,只是却略有些不修边幅…… 幞头下面『露』着几缕没梳好的头发,官服胸襟上染着点点油渍,腰间的带子扎得略有些歪…… 看来似乎是个平素马马虎虎的家伙。 李文革暗自奇怪,礼部的官员日日和礼打交道,怎么会派来这么一个形象颇有点邋遢地家伙? 不过看此人仪态自若谈吐稳健神情泰然地样子,确实是个在大场面下能够应付自如地人物,此人对自己地地位和权势没有丝毫挂怀介意,仅此一点就可证明不是个草包——这也难怪,在朝廷里做官,特别是在礼部做官,见惯了大场面,眼前这点事情在人家眼里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这时候四周地文武官员开始过来向李文革行贺拜礼,李彬加了相衔,便与李文革行平礼相贺。 这一天的礼节仪式及祝贺宴会下来,李文革仿佛跑了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浑身酸痛不已,总算熬到晚间众人散去,李彬却留了下来。 “……一年辛苦,总算修成正果……”李彬哈哈笑道。 “您老人家得拜宰相,却来取笑晚辈……”李文革笑着回敬道。 李彬摇了摇头:“不在台阁,平章事于老夫不过是个虚衔。与旌节之权比起来,可差得远了……” 他顿了顿,肃容道:“权柄在手虽然是件好事,然则却要『操』权者善用之,方能最终变成好事,怀仁明白老夫的意思么?” 李文革笑着点了点头:“……如高侍中父子那般行权,最终害人害己,此乃前车之鉴!” 李彬点着头道:“怀仁明白就好,如今世道,有权者往往将权力用得无所不至,能善用权力之人极少,怀仁字中地这个‘仁’字,其实便是其中真谛!” 说着,他道:“王明日便要启程回京,进京献马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李文革诧异道:“献马?” 李彬笑道:“昨日你都喝得糊涂了,王说地话,你都没有听进去么?” 李文革惭愧地挠了挠头,自己这副新的身体实在是不咋样,想当年自己喝两斤老白干都不当回事,如今度数极低的酒却半斤不到便一片混沌,实在是有够丢人。 “……这是朝廷封拜节镇的惯例,新任节镇要向朝廷献谢旌节官诰马,你这次封了右骁卫大将军冠军大将军检校太保,还要向朝廷献加官马,秋天出征大捷,也要献添都马和讨伐捷胜马,四马加在一起,最少要献百匹以上。王说,当今圣上有意召你入朝述职陛见,不过怕你疑忌,明白说了看你自家的意愿,若是不愿意去,便遣一个使节,随同那个赞礼官带着马匹入朝便可!” “那个赞礼官?”李文革一愣。 “是!” “他不和王一道回去么?” 李彬连连苦笑:“看来你昨日是真喝得不成了,那个赞礼官是太仆寺专门派来延州押解马匹的,并非王从礼部带来的随员,马匹不征齐,他如何回朝复命?” 李文革呆呆问道:“他不是礼部官员?” 李彬奇道:“昨日王介绍他的时候,你没有听到么?” 李文革摇着头尴尬地道:“昨日我实在醉得不行,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甚么也记不得了……” 李彬哈哈笑道:“亏你还跟着王向他行礼客套,丝毫不曾失态,今日居然半点都不记得!” 李文革讪讪笑着,心中大是哀叹,自己这次投胎实在是选错了身体。 李彬笑了一阵,才道:“那个赞礼官乃是太仆寺丞,专管马政地。家里面乃是官宦世家,祖父做过判官,父亲做过侍郎,他自己是荫官入仕,不曾试过制科,从千牛备身一步一步做到国子主簿,一年前迁任太仆寺丞……” “他叫甚么名字?”李文革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宴会一面问道。 “他是幽州安次人,是后晋兵部侍郎吕琦之子,名叫吕端……”李彬捻着胡须答道。北唐 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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