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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明白那种尴尬感——就好像有一天医保办来了个新人,是纯新人,什么都不懂,上来就要查药品费。病房里喜欢用中医治疗和会诊冲药品费,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病人也乐意,反正对他而言都是医保里的,他一分钱不用出;我们也高兴,轻轻松松就能药品费达标拿奖金。结果上面突然说不许了,整个病房都进入了一种生不如死的绝望状态。
余三少就类似于这个医保办的新人,搞得人人都想弄死他。你说他做的事情错了吧,没错啊,是不该用其他名目冲药品费;可你说他做的事情为什么就那么想要让人弄死他呢……
于是年会的时候昆麒麟就站出来说话了,说事情不能做的那么绝。
余三少说不破不立,不做绝就是春风吹又生,昆麒麟反问你就算做绝了把所有道院都封了,第二天也会有道所道屋道房子蹦出来,你怎么办,你一个个拆?整肃一下,规范一下就行了,或者直接把道院划给大道观管,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那时候气氛已经很僵了,但昆麒麟的话让局面稍微出现了条活路——只要三少顺着这条路下台阶,那么今天就当没有这话,大家顺水推舟,敷衍敷衍赞成赞成,你仲裁人也保住了面子,我们大家也能扭头继续赚钱。当年医保办的那个傻孩子也是到这时候反应过来,顺势下台阶,大家都好过,还是相亲相爱好同事。
但恐怖就恐怖在这里了。
——余三少开的不是医保办,人家眼神不好,看不见台阶,直接一脚把台阶踢开了。
他说,对,我就是要一个个拆,拆到没人再敢盖为止。
行了。话到了这一步,拉倒吧。
去年的年会就是在这样的大吵中不欢而散。所以我下次见到余棠一定要劝劝他,让他哥去心理科看看医生,有病就要去治,否则自己过得也不欢喜,还让别人过不成日子。
但那一场大吵的结果是余三少输了,原因就是人数差距太过悬殊。原本一部分的人是支持他的,但牵扯到他们的核心利益时立刻翻脸倒戈,死也不站出来支持。最后三少摔了杯子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晓芳窑的),其他人暂时取得了胜利,道院继续开,钱继续赚。
“那杯子还摔我身上,红茶,废掉我一件衬衫。”昆麒麟语气特别阴沉。
我又想起自己那套同样被那杯千里红废掉的普拉达了,有点感同身受。
“总之道院还能继续开,就都是您的功劳。”那小青年自称明子,引着我们往里面,去坐坐喝喝茶。“那明年……”
“明年我可不敢去了。”他冷笑。
“您可别怕他,他就一个人,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
我想到青宿书院里那架势,心里嘀咕,那万一是一条水桶般粗壮的胳膊呢,还不把你大腿直接拧个麻花。
百色道院里面很宽敞,两道白石梯盖在鲤鱼池上面,通向旁边的会客室。排场已经和道观一模一样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道院背后肯定有后台,我偷偷问昆麒麟知不知道是谁。
“茅山,唐小少爷。”他说。“除了我之外,他是最可能取代余三少坐上仲裁位的人。”
我惊了一下——茅山哎!以前看武侠剧,道士要么茅山要么蜀山,其他什么雁荡的九华的全是妖道角。
“……很厉害?”
“这个不知道,就见过一次面——关键是茅山的辈分太高了,比昆门还高出一辈。”他随着明子走进会客室,坐在沙发上。会客室里装修十分气派,而且弥漫着一股茶香,“说起来,唐家和昆门有旧。师祖昆罗衫当年有一个道友同修,女的,叫唐红妆,是那一代茅山的坤道首座,人称红仙阿姑,当年和师祖并称东唐西昆。”
听这话里的味道,好像能嗅到八卦的气味啊——但昆麒麟像是没说下去的意思,我也不问,别显得自己很八卦一样。明子端了茶来,闻那味道是新白茶,根根立着,尖上带金。
“昆道爷怎么会来我们这?还有这位,刚才失礼了,道友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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