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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悄悄觑了身旁安静温雅的美男子一眼,怎么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呢。
心里郁闷,她只好安慰自己, 不嫁裴照棠,也会被安排嫁给别的男人, 又或者,重复前世的道路, 被逼迫嫁进定国公府。
这么一想,她心里才平衡了些, 对现状还算合意。
一早便出发清平县,待到日头高起, 才抵达蓝府。
远远就看到一家子人站在门口巴望着,他们是什么心理, 什么用意, 蓝音再清楚不过。
继母和蓝湘,估摸是等着看她笑话呢。
嫁了一个断袖的相公, 婚后必是独守空房, 遭受冷落,婆婆不喜,公爹不爱, 形容凄苦憔悴,只等着回门到娘家诉诉苦。
继母郑氏早早准备了好几条手帕, 等着迎接可怜儿继女的那三斤苦泪。
然而。当看到装扮豪华的驷马车由远及近, 车厢下来一个光风霁月, 比神仙还俊的郎君,体贴温柔地扶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姑娘下车时,郑氏和蓝湘傻眼了。
这一副郎情妾意,伉俪情深的模样,可是半点也没跟饱受冷落,憔悴失意沾上边儿啊!
母女俩又惊又疑,惊骇地想,莫非裴少爷是断袖的传闻都是假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可是错失了一个如意夫郎了啊。
蓝湘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这位妹夫看,心中惊怒滔天,早知道这样外貌惊艳,举止文雅,温柔体贴的男子不是什么断袖,她该果断嫁过去,便也不会便宜了蓝音,成就她今日!
现在她后悔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蓝湘忍不住靠近他,借着姨姐的身份与他套近乎,还亲手斟了自己最拿手的桂花茶给他喝,得他一句真心实意的称赞,蓝湘心里飞出一只蝴蝶,快乐得要飞上天去。
蓝湘满脑子都是:妹夫好俊俏,声音好磁性,待人好温柔……刚才跟他说话时,他双眼注视着她,脉脉含情,他的眼中,似乎只有自己的身影!
郑氏看闺女粉面含春,话音比平时温柔了好几倍,娇滴滴的,听得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离家出走了。
若是还看不出这丫头是什么个心思,就枉她活了这把岁数了!郑氏忍着怒气,寻了一个由头把她支出去。
蓝湘还不满了,责怪地看着亲娘,“我在里头待得好好的,你还拉我出来作甚?”
“死丫头!”郑氏狠狠拧了她的手臂一记,压低声音愤愤骂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勾引妹夫,亏你还做得出这等蠢贱之事!”
蓝湘揉着被拧得发红的手臂,恼怒地反驳,“什么叫勾引?他本来就是我的夫婿,如今被蓝音占了去,不抢回来我怎么甘心?”
见她还如此不开窍,郑氏更是气急,没忍住又掐了她,怒其不争的语气,“不知羞耻的东西!你能把妹夫抢了,外人该怎么笑话我们蓝家?现今音姐儿已经是他的正室夫人,你若跟他有了什么,便是要做妾的!”
仿佛当头一棒,蓝湘瞬间清醒了。她向来是个心气高的,且不说心心念念想做高门贵妇,再不济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做妾?她轻视鄙夷得紧,是从来没想过的。
看她醒悟过来,郑氏冷哼一声,警告道:“你切莫再做蠢事。甭管他是不是断袖,都与你无关,他是你妹夫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语毕,便扭着微胖的身材到库房挑几样东西做回礼去了。
除去继母和蓝湘,蓝爹对这位女婿也是极为满意。
女婿谦逊有礼,文质彬彬,谈吐极有涵养,让人心生喜欢。
蓝爹爱下棋,并且有点痴,饭后便拉着女婿下棋,结果女婿连连输局,蓝爹赢得高兴的同时,又有点遗憾。
女婿什么都好,就是棋艺太烂这点不太好。
蓝爹耐心教学,女婿如教堂里的好学生,认真地听从教导,蓝爹特别满意。
日落黄昏,两人就要走了,蓝爹舍不得。
百般挽留,女婿声称还有事要做,他便只好放人了。
马车在夕阳下慢悠悠地行走着,路过白扬镇,裴照棠忽然叫停。
面对蓝音疑问的眼神,他坦然回视,非常淡定自然,没有半分扭捏不自在,说:“我要去看望一位友人,能否劳烦你替我掩护,在这等我一等?”
……友人?不会就是他的那位旧情人老相好吧?蓝音对他的私事不感兴趣,是以也不多作追问,睨着车头驾驶的车夫和随从,“那他们……”
“他们是我的人。”裴照棠微笑着接口,“可以信任的。你想去哪里,就让他们带你去,只要……暂不回府。”
“那什么时候来接你?”
“半个时辰后吧。”他捏了捏眉心,神情苦恼,又补充一句,“如果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可能还要麻烦你再等一等,如果你肚子饿了,就让小范带你去吃晚饭吧,不必等我。”
蓝音没有异议地应下,裴照棠下了马车,对随从护卫小范叮嘱一二,便踏上拱月桥,穿入一条人群熙攘的街道。
夜幕即将降临,白扬镇的万花巷的行人越来越多。
因为万花巷是个烟花柳地,所以入夜便愈发繁华热闹。长而宽的巷子,矗立着两个寻欢作乐的场所,都是南城最大最有名的ji院。
一个叫南风院,里面俱是男倌人,主要的服务对象是一些寂寞空虚的女子,还有部分有特殊癖好的男子。
另一个则叫春风院,顶有名的销金窟,里头都是千娇百媚的女人。
裴照棠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地进欢场。而他每次来,都是往特意安排的偏门进去的。
一名满脸抹粉浑身擦香的中年男子迅速迎了上来,一边邀请他上三楼去,一边埋怨道:“裴公子哪,你可是快有两个月没来了,咱们雪公子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来呢!过了这么久,才把你盼来,雪公子心里怕是极伤心的,你待会儿可要哄好了他!”
这男子正是南风院的老板,裴照棠跟他也挺熟的了,从善如流地应了,“多谢吴老板提点,我晓得的。”
吴老板话说的不夸张,于惜雪心情很恶劣很糟糕,不是轻易能哄好的。
裴照棠穿过长长的游廊,最后停在一间布置优雅,品味高端的厢房。
他屈指轻扣门扉,立即有清秀的小童出来,乍一见到裴照棠登门,小童眼光大亮,欢喜地对室内扬声道:“公子!裴哥哥来看你啦!”
“叫他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他!”室内传来清冷低哑的声音,犹带怨气。
小童愣了愣,联想到自家公子近来反复无常的坏脾气,小童连声应下,忙让裴照棠离开。
裴照棠一袭乌兰色云纹对襟长袍,长身玉立,俊美潇洒,看他还站着不动,小童有点急,“裴哥哥,你快走吧,你再不走,等下公子就要骂我了!”
裴照棠轻笑,摘下悬挂在身的墨色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字,“我若真走了,回头你还是免不了被骂。兴许,会被骂得更惨。”
“啊?”小童惊愕,很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裴照棠笑笑没有说话,示意他让开。
“可是……”小童踌躇。
“我自己进去。”他拿出一串铜板给他,“去买糖葫芦吃吧。这里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顶着。”
小童似乎就是等着他这句话,笑容灿烂,“谢谢裴哥哥!”抓起一吊子钱,风一样跑开了。
裴照棠脚步轻稳,入室时悄无声息,是以,室内人没有觉察到他,犹自沉浸在伤心怨愤当中。
看着盘坐在席上,背对着自己的雪色身影,裴照棠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寒梅的冷香忽然蹿进鼻间,接着,手腕上一紧,被人握住。
于惜雪身一颤,却没有回头。他声音更加冰冷,如冰雹般冻人,“你还来干什么?”
裴照棠没有回答,将一块墨玉放进他的掌心。
玉质清润,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指腹摩挲,可感觉到面上琢刻着两个字。
是“惜雪”,他的名字。
于惜雪怒意未消,反而愈演愈烈了,抄起墨玉就要丢掷出去,不想刚举起,手就被人一掌包裹住。
“看见玉面上的字了吗,惜雪惜雪,我惜取你,从未忘你。”裴照棠就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呈现环抱的姿态。
于惜雪意动,然语气仍冷硬,他冷笑道:“从未忘我?你是欺我不在你身边,是以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我还没恭贺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呢。”
裴照棠不动声色,“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会不知道么?”于惜雪言语开始激烈,“你跟她洞房了,元帕染了血,贵子早生是必然的!还有,你为她梳妆画眉,呵,裴公子真是好生情|趣!”
闻言,裴照棠眉头一折,双眸直视他,“你还在我府上安插了眼线?”
确然没委屈她,嫁给他的那三年里,他独宠侧室,荣光无限,她几乎成了京圈所有正室太太的眼中钉。
而各门各户的姨娘小妾,皆以她为楷模。
定国公府的世子侧妃蓝音,那三年里出尽了风头。
有句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三年后,那男人终于厌倦了她,让她夜夜独守空房,转而宠爱新人,渐渐的,新欢越来越多,枕边人更换的也越来越快。
短短六年的时间,后宅便被塞满了。
今天,是他新纳的第二十三房小妾进门的日子。
巧的是,今天也是她的生辰,二十三岁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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