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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刚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他只有一个代号,十六。
十六,不是一个固定的代号,更不是说他是他父亲的第十六个孩子,而是说,他是最新一轮筛选中的第十六名,擦着死亡边角活下来的最小的孩子。
大家都喜欢叫他小十六,十六,石榴的谐音,代表的却不是石榴甘冽的甜美,而是那像血一样鲜艳的红色,代表着杀戮,死亡,以及不像。
他的母亲也喜欢叫他小十六,那温柔的独有嗓音,叫出来他的名字的时候,跟所有人叫的语气都不一样。
小十六总能够清楚地分辨出这其中的不同。
他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叫听她用那种独特而温暖的声调叫他的名字。
他的母亲,是唯一让他觉得,活着,除了本能,还有一些叫做期待感的存在。
小十六活到了十三岁,在上百轮筛选中活了下来,得到一个母亲,就是那个男人给他的奖励。
这个女人,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温暖,也让他第一次知道,恨和绝望,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
哪怕,在他挣扎着活下来的这段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地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背叛,杀害,撕破肚皮,甚至差点儿掏出肠子……其实他也还是不知道仇恨和绝望的滋味。
“我最喜欢的就是娘。”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娘是不会骗我的。
小十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母亲就坐在他的床头,眼睛里带着泪水,却悄悄抹掉,然后扯出愉快的笑容来对着他,又温柔又漂亮。
“娘也最喜欢我的小十六,因为我的小十六,是这魔窟里头,最善良,最乖巧认真的孩子。”
小十六的娘温柔地给他擦干了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努力将快要溢出喉头的哽咽声生生咽下。
这是小十六伤得最重的一次,被人拉回来的时候,女人差点儿哭瞎了眼。
这是小十六生命里的一道大坎儿,那个一直与他感情很好,照顾着他长大的哥哥,在这一次的试练中,偷袭了他。
他的肚子被轰出来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拖曳在了地上,若不是他最在最后关头咬断了哥哥的气管,他根本就回不来了。
他想回来,快要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女人充盈着眼泪的眼睛,那场景让他一下子就咬着牙挺了过来。
果然,当他醒过来看到女人的笑脸,虽然他只醒来了片刻功夫,他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满满的快乐感和满足感。
这一次的试练,又一次绝杀的铤而走险,在十六个兄弟里面,能够允许被活下来的,就只有五个人,小十六废了背叛自己的大哥,勉强挣扎到了第五,所以,即便是差点儿被废了,他也还是被人弄了回来,扔到了女人的面前。
女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整整十天十夜,不眠不休地用灵力帮他修复断了的经脉,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有了康复的可能。
小十六醒来之后,握住了女人的手,睁大了眼睛看着女人,告诉了她这样的一句话——他说,他最喜欢她。
再没有什么时候,会比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更让女人觉得幸福了。
小十六从小就被带走,浸泡着各种□□补药长大,从懂事开始,就不间断地开始各种各样的杀人训练,女人第一次被允许看到的他的时候,他甚至不怎么会讲话,冷冰冰的,连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是被训练出来的标准动作,空洞而没有情绪。
直到今天的这一句喜欢,可以说,这句话,是小十六这辈子第一句认真地、充斥着他所有情感的一句话。
看着睡梦中还勾起嘴角的小十六,女人捂住了嘴,无声息地泪如雨下。
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疼这个孩子,也比任何人都想要这个孩子得到幸福,可是,她能够做的却那么少,她甚至知道自己能够陪在这个孩子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永远记得给自己留后路,永远别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我对你所有的期望了。”
女人伸手轻轻抚摸着小十六的额发,想要紧紧的抱着他,又唯恐勒得太紧伤到了他。
她是暗教教主偶尔兴起宠幸的女人,地位低贱得如同猪猡,可是,即便是蝼蚁,也能够在强大的巨兽面前筑巢,更何况,她还是人!一个想要保护孩子的女人!
往后的几年,她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偷入藏书阁的机会,得到了那些被那男人藏得很深的功法,迫不及待地将那些功法交给了她的小十六。
整整三年,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日日夜夜来帮助这个孩子恢复到全盛时期,将原本被重伤被放弃的孩子,再一次变成了有用的棋子。
在魔窟,只有两种人,要么有利用价值,然后被物尽其用,要么失去利用价值,沦为其他人发泄的工具,更甚至变成饲养灵兽的饲料。
女人亲手将小十六再一次送上了棋盘,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反抗那个男人的道路。
“你就是小十六需要经历的最后一把刀,”男人将抹了□□的匕首扔到她的脚边,轻声笑着:“小十六很不错,但是他还不够狠。作为母亲,你该给他上最后一堂课了。”
他笑得很温柔,也很残忍:“杀了他,尽全力。他死,或者你死。”
“好。”女人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柄匕首,然后被男人送进了小十六试练的山谷。
女人根本不可能听从男人的计划,把自己当作磨练孩子的那把刀。
她爱他的孩子,她劝告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在魔窟,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他,但同时,她想保护他心中的最后一丁点儿柔软,她更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变成斩断他最后情绪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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