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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冽的声音,让正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眼底顿时有数道精光迸射。
被护卫搀扶着的萧颜不禁再一次侧眸,这位沈家小姐真是好玲珑的心窍。
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的少女,言罢便再不语,似乎是等对面男子的答复。
却见沐晟略微勾唇,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让本王改变决定,本王只能说黔宁王府镇守云南,而沈家是云南茶运的总承办,全省的茶商货物都出了事,两家谁也跑不了。何况还牵连到曲靖和丽江的马队。要是茶商因此不再信任滇黔的马帮,不再将茶叶转到马帮手里中转,要是纳西族马帮就此迅速衰败一蹶不振,影响边藏互市的生意不说,对云南也会有很大打击。”
茶马的交易,在云南古来有之。洪武四年,户部确定以陕西、四川茶叶易番马,在各个产茶地设置茶课司,定有课额。又特设茶马司于甘肃的秦州、洮州、河州,四川的雅州等地,专门管理茶马贸易事宜。朝廷同时规定,严格控制茶叶的生产和运销,并严禁私贩。各级地方官员均有监督之责。
沈家云南十三府的茶道总协办就是这么产生的。云南被沐氏平定之后,朝廷未在当地设立监管茶马互市的官署,但凡云南茶商,需经川陕的茶马司进行易货。因路远烦琐,于是由一个沈氏全权负责——每年的课额都由沈家告知给各府、州、县茶商,然后再由沈家统一将茶叶归类、过秤,协助走货的马帮将文书呈给茶马司官署。
直到建文年间,民间的茶马互市逐渐兴旺起来,燕王登基以后,朝廷设立的茶马制度崩坏日甚,很多官员私下给予方便,将私茶放行,使得很多茶课司和茶马司等同虚设。沈家便从推举的接洽专员,变成名义上的协办,多年来已经几乎不插手其他茶庄的买卖。没有想到一向表面维持平静的茶马互市,会突然出这么大的事。
“现在不是一两个茶商的货物蒙受损失,而是全省的茶商被阻截。”沐晟静静看着她道,“阻截的地点,就在沐家军途径的曲靖。一旦黔宁王府听之任之,助长了匪寇的气焰,最后就会闹得不可收拾。”
朱明月看他良久,又听他说了良久,忽然不知该从何反驳。她不能说他讲的这些错了,可这些顺理成章且从大义出发的言辞,又让她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朱明月揉着因搬书而有些酸疼的手腕,半晌才道:“既然如此,王爷应该出兵剿匪才对。”
沐晟道:“敢在云南地界上杀人越货,黔宁王府断然不会留他们活路,但现在各府、州、县都没有匪寇的线索,想要揪他们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今更重要的却是余下那批茶商的走货。”
茶运是云南赖以生存的命脉之一,若断绝一时,不知要有多少商户家破人亡、多少赶马人丧失生计。
“那王爷能不能找沈家其他人?”
这么重的担子压下来,朱明月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
“来不及。”
沐晟将石桌上那本晒得暖烘烘的书阖上,“从云南府到曲靖府一来一回会耽误不少时间。而本王既然决定答应茶商们的请求,几日内就会带着队伍整装出发。”
就是说非她不可!
“王爷根本没打算征求小女的意见,反倒是将强加的这些,当成是对小女的恩典,但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就这么随军上路,王爷有没有想过小女会落得什么名声!”朱明月气愤地说道。
带她离京是这样,随意转道去河南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恼和沮丧,让朱明月不禁满腔愤懑,从曲靖去边藏的路途,比从应天府来云南更为遥远,如果她当真随军前往,不是意味着她对沈家所有的打算和计划都化作了乌有?
“这不是理由,”沐晟道,“你本就是商贾出身,平民的女子没有闺阁千金那些讲究,何况这里还是云南!”
云南当地多是夷族,不比汉人那般传统,而她只是商贾之女,士农工商,“她”的家世排在最末,养在成国公府,就连出身都忘了,变得娇纵又矫情?就算她矫情,也不代表她能抛却根深蒂固的规矩和约束,时刻受他的任意安排!
朱明月很想将手里的书都砸过去,或者搬出一些圣人云斥骂他的决定,于是下一刻她转身就走。
却被沐晟一把攥住,“本王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朱明月陡然转眸,“那用不用小女跪地谢恩?”
陡然僵持的两个人,横眉冷对,互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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