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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南岸,正在运输材料的车队突然间停了下来。
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很快,骑兵越来越近。
随车的军士、丁壮、驭手们发一声喊,纷纷溃散。
骑兵迅疾冲至,分成两翼,包抄迂回。
河畔旷野之上,矢落如雨,鲜血飞舞。
数千骑只用了一小会,就把整个车队近千军民尽数屠戮。
片刻之后,大火冲天而起,从洛阳运来的各色物资熊熊燃烧着,付之一炬。
骑兵又向北冲去。
河阳南城已经得到了消息,但还是很混乱。
百姓们纷纷走避,躲进了粗陋的土围子内,惶恐不安地看着这些突然杀至的敌骑。
成年男丁大部分被抽调至河北岸厮杀了,此时留在南岸的,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十几岁的少年。
但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如果野地里遭遇大队骑兵,肯定吓破胆了,四处奔逃没得说。但这会躲在土墙或木栅栏后面,身边又都是亲眷,不由得勇气大增,纷纷手持木矛、猎弓、柴刀、木棓等器械,紧张地注视着在外头打转的敌骑,准备拼命。
骑兵四处逡巡,围杀了一批来不及撤回去的百姓,缴获了些许物资,然后便不知该怎么办了。
集中力量攻破一些土围子,这当然可以办到,但值得吗?
他们现在根本不可能如流民帅那样停下来,裹挟丁壮,如滚雪球那样发展壮大,那需要时间,而他们没有时间。
石勒的大旗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孟津南岸。
他翻身下马,在将校们的簇拥下,仔细检视着前方。
河阳南城矗立在渡口以西,紧贴着驿道。
这毕竟是城市,不是关塞,不会让驿道直接从城内通过。但如此紧贴着,依然可以视作截断了驿道——从城头射箭、发弩,完全可以让交通停摆。
“可以遣一部精骑,远远绕开,从田野中穿过,直抵桥头。”桃豹拿马鞭指着前方,说道:“城北到桥头足有里许,精骑杀至,晋人必不敢出城,或可夺占浮桥。”
“不妥。”逯明出言反对:“游骑回报,桥头有数百丁壮,摆了许多拒马、辎重车,没法直接冲过去。”
“几百田舍夫而已,儿郎们下马厮杀,可以将其击溃。夔安已经带人过去了,你看着吧。”
“烧了浮桥又有何用?只要没法拿下南城,人家多费些时日,多花些钱粮,还能重新建起来。”
“我看他们不舒服,怎么了?杀了张越兄弟,我现在就想报仇。”
“够了!”石勒斥道。
众人立刻闭嘴。
石勒继续眺望着远处。
河北岸的杀声渐渐稀落了下来,这让他有些忧虑。
来的路上就收到消息,得知邵勋率部东行,攻遮马堤大营。收拢人马赶过来后,发现战事已然打响,而今却不知打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渤海王获胜,那么他这边就加紧攻势。
如果渤海王失败,那么就撤走。
很明确的思路,没有任何疑义。毕竟他也没法从孟津飞过黄河,与渤海王汇合——桥还没修通呢。
现在他需要判断北岸打得怎么样了。
“随我上前观瞭。”石勒又上了马背,向前疾驰而去,将校们纷纷跟上。
河阳南城与桥头之间,战斗正在进行着。
夔安挑了数百善于射箭之辈,下马持步弓攒射,将聚集在桥头的几百丁壮射得抬不起头来,当石勒抵达时,他们几乎要溃散了。
南城内派了一些会射箭的丁壮出城,很快被打得狼狈而逃,差点让骑兵追过来夺占城门。从此以后,他们就坚守不出了,守着这座几乎没什么意义的乌龟壳——守城军士若不敢出城野战,城池的作用就大大降低了,成为一个单纯的物资、兵员“存放点”。
石勒几乎没关注战场,只盯着北岸。
那边到底打成什么样了?
“大将军。”夔安策马而回,远远行礼。
在他身后,桥头的守军已经完全溃散,人挤人逃向中潬城方向。
中潬城也没多少人,他们甚至拆了靠近河渚的几艘船,将浮桥断开,免得被石勒趁虚夺占。
溃兵逃到浮桥边缘,看着前面断开的浮桥,哭喊连天。
中潬城找到了仅有的几艘小船,将他们一一渡了上去。
南桥之上,匈奴人抱着柴草冲了过来,然后浇上火油,引燃。
“噼啪”之声渐渐响起,浓烟冲天而起,花费数月时间修建的河阳南桥,已经注定要毁灭了。
中潬城又派人乘船去拆桥,尽可能收回一些尚未被大火波及的浮船,但已经改变不了大局。
匈奴骑兵故意在南岸等了一会。
河阳南城始终大门紧闭,留守军士跟鹌鹑一样,不敢出战,眼睁睁看着浮桥被烧毁。
从头到尾,石勒都没阻止。
而这种不阻止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倾向:我尽力了,渤海王打成什么样,与我无关。
放了这一把大火,北岸不可能看不见。
邵贼把能用的丁壮都调去北岸了,若让他们知道南岸遭袭,军心定然动荡,士气低落之下,能不能攻破渤海王的营垒,可就难说了——大概率能坚持到援军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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