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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令我多留意太子未来的正妃人选,然而我自觉对此事既无置喙的权利,也实在没有任何心得可以与他交流,于是只能将关注点转移到他的课业之上。这也是我唯一能对他有所帮助的地方罢。
这日我去他在西苑的住所凝和殿送早前他让我修改的文章,那是他的老师令他做的:对于,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所得的论述。
凝和殿外值守的内侍被艳阳晒的有些昏昏然,此起彼伏的打着哈欠,见我走近,又慌忙站直了身子后对我躬身行礼。
我颌首,只问他们太子是否在殿中,他们皆做了肯定回答,又道殿下嫌天气太热适才令人打水沐浴,此刻应在寝殿梳头更衣。
我朝寝殿中走去,却见殿门外无人值守,一时有些纳罕,转念想到服侍的宫人也许正在殿中伺候,也就不疑有他径直往里走去。
“殿下。”我出声唤他,往日我来寻他,他见了是我时常会起身相迎,今日却连身影都不见。
我再向里走,一阵绵绵的甜香袭来,是杜蘅的芬芳之气。殿中桌案上的铜石镇纸下压着一张写了一半墨迹的宣纸,一旁的古砚中墨痕已干透,青铜炉鼎中的香篆也已燃尽,唯剩余灰。
忽然内殿里传来清灵愉悦的笑声,是女孩子柔和娇媚的嗓音,随后有少年爽朗明亮的笑声响起,两厢缠绵交织在一起,组成一段悦耳灵动的音符,好似教坊司只用箫笛演奏的清平乐,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我不由自主的放慢步子,只听到太子欢快笑道,“你那支生查子吹得仍是太愉快了些,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明明是凄迷惆怅之意,你却吹的那般跳脱欢乐,果然是豆蔻年华未解相思意。”
女孩轻柔的哼了一声,反驳道,“词中最后不是说两耳隔墙花,早晚成连理么?他们都在一起了,怎么还能不欢乐?还说我不懂,难道殿下很懂相思苦么?你又何时相思过谁?”说罢,又发出一阵挪喻的娇笑。
太子一时无语,仿佛想了一会儿才有些讪讪的说,“你怎知我没有,哼,总说你无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那你说,你相思了谁?是若云还是飞霞,再不然定是落梅那个妮子。”
“少混说。才不是那些人呢。反正我不告诉你,多早晚你总会知道的。”他柔声说,最后那句已有些近似于低语。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哎呀,你别乱动,看,又梳乱了,还让我怎么结发髻?”
女孩轻拍了一下太子的肩头,让他坐正些。此时我已转至帷幔处,可以清晰的看到榻边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太子正坐在镜前,身后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为他梳头,少女肤色白皙,侧面的轮廓柔和娇媚,嘴角衔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太子含笑看着镜中映照出的少女,目光专注而充满喜悦,偶尔与镜中人四目相顾,两个人眼中好像都只有彼此,浑身未觉我这个闯入者正在一旁观察着他们。
我抑制住想要出声唤他的冲动,准备悄然退出去,恰在此际,太子看到了我,他像往常见到我那般高兴的说道,“哦,元承,是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微一滞,对他欠身行礼,微笑道,“殿下刚沐浴完,是臣来得不巧了。”
“哪儿有什么不巧,我已梳好发了。这天儿越发的燥热了,还不到晌午太阳就晃的人眼晕。我才下了课,赵先生倒不怕热,讲的精神抖擞的,只听得我都要睡着了,这才回来让他们打水沐浴,清爽一下。”他一边说,一边笑着冲那少女点点头,示意她退去,眼神仍然温润柔缓。
“绛雪回来,”他叫住少女,“早膳时我让人留了一碟木樨露点的酥酪送到你屋里了,这会儿无事你且去用些,午膳时再来找我罢。”
绛雪笑着答应自去了。太子目送她的身影,眉梢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眷恋。我只作丝毫不察,然而还是有一丝心惊,快满十岁的太子殿下原来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元承找我何事?”他转顾我,轻快的问道。
我将他的课业奉上,又对他讲了我的改动之处和因何这样修改。他听的认真,频频地点着头,“元承真可谓是我的师傅了,你历次帮我修改之处,都是赵先生后来夸赞的地方。我一直都没好好谢你,不如元承也受我一拜好了。”他起身,欲对我行后生之礼。
我忙扶住他,欠身道,”殿下不可,臣岂敢受这一礼。赵先生每每向陛下夸赞您时,臣听着好的都是您自己的思路和文辞。臣只是在殿下文章精妙的基础上偶尔锦上添花而已,当不得您的大礼。”
他对我和悦一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你总是这么守礼,连母亲都许你不用自称臣了,你却还是在我面前这么规矩客气的,不管如何,我都拿你当我半个老师看待就是了。”
我对他应以微笑,因想到此前陛下交代之事,便借机探问他,“过些日子要开夏至宴了,殿下可有什么想听的新曲子,臣让教坊司的人排演出来给殿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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