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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里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意向最强的也是楚国,现在既然双方目标一致,安全又可自保无虞,这可算是天赐良机。我便把自己的目的据实以告。他们初时听得骇然摇头,说万万不敢拐带贵族子弟出走,否则只剩一个死字。我费了半天口舌才说清楚我不是什么贵族子弟,也是流亡的华夏人氏,只是机缘巧合托庇在西华侯府,但这西华侯府公子得了不治之症,随时会死,我是不得已提前给自己想条出路。
我黯然叹道:“公子的惊厥抽风之症,说发作便即可发作,已经害得他失宠于朝廷,若不是当今皇上念着他父亲是其养子,他是养孙的份上,恐怕早就被人吃个干净。我因为身有小技,周围有那觊觎我之人上次在看完你们戏法后就掳过我一次,我实在不敢想象落入那些胡羯贵戚手中下场。”说完,我朝王展鹏盈盈一拜,“若是你们肯伸手搭救,我自然有所馈赠,管教你们父子三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王展鹏慌忙扶起我,沉思良久也未作答,阿琪却着急起来,直催父亲应承于我。我有些感动,这小姑娘胸无城府,古道热肠,是个可交的朋友。
看女儿一边恳求,王展鹏又转头瞧儿子的意思,那王冕受妹妹大眼一瞪,也说无妨,若真遇到流寇匪徒,让父亲护着妹妹,由他来保护我。
王展鹏顿足道:“也罢,我就拼着受那胡人拐带之罪,也要助姑娘脱离这虎狼之地。”
我大喜过望,忙把上午买奴隶的那吊钱掏出来交到王展鹏手上,说是雇佣的定金,他也不推辞受了。我道:“我也不藏私,会教你们三个戏法,今天先教一个需要材料简单的应对定基大典,叫做大变活人。事成之后,我在路上教你们第二个戏法,穿镜术,此法不仅可以穿镜,还可以穿墙和木板。等到了楚国,我教你们最后一个戏法——皮影戏,这个是在你们手影戏的基础上改进创新而来。若你们使用得法,光这皮影戏就可以吃用一生。”
三人听得心驰神往,阿琪更是喜形于色,拍手道:“我早知姑娘不是寻常人,光看这长相,这言语气度,真真是天上的人物,若非人间亲见,打死我也不信世上还有这般美人。”
我暗想:恭喜你,答对了。我穿越到这里来,本来就天下无二。瞬间想到齐丽霞,不知可也在这虚妄色界中?来了这些日子,日日受惊吓,又时时盘算逃跑,反把来此的主要目的——寻找齐丽霞、查死劫因缘给忘记了。
现在离奠基大典已不足五日,我们的时间紧迫。我蹲在地上用木棍画了一个大变活人的立式箱子图示,讲清其中原理,父子三人听得连连点头。这也不奇怪,我是看他们做剑刺活人的柜子,看出这个阿琪有很好的柔术,可以挤在柜子的小隔板中,让剑穿透而过。这和大变活人是一样的原理,利用夹层来掩盖行迹,不过需要一些人物表演和灯光配合就更具欺骗效果,在夜晚使用,最是能煽动现场。
大变活人是多少年来东西方魔术中的经典保留节目,2011年魔术王子刘谦还在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上用过呢。我决定来点朦胧浪漫的效果,也借用刘谦的形式来做。柜子不用木板,采用厚实白纱绷在木柱上,一来可以透光,二来观众不会猜到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如何藏人。王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透,如此简单却又精妙之极,不由抚掌大笑,今番获得封赏无疑。
介绍完大变活人魔术,又和他们商量逃跑之事。按照惯例,艺人表演完毕,朝廷当场就会有封赏打发钱,他们领到赏钱立刻从侧宫门华阳门出城。本来夜间城门封闭,但定基之日尚有宫人在城外漳河边上放烟火和祈福的仪式,因此要等庆典结束后的三更天才关闭城门。我所做的就是甩开飞龙卫,一早和董伯驾车等在城门旁,单等他们出来汇合后上路。
我离开时与他们相约,三日后再来验看他们做的道具和排练细节,中间这几天为了不引人注意就不再见面。
飘飘然走出凉棚,飞龙卫果然个个有职业操守,一直守在附近不曾稍有懈怠。我心情大好,想着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逃脱起来方便,便领着他们去酒楼吃饭。初初,这顿饭宾主都吃得颇为尽兴,只是周围酒客议论战事,喧哗吵闹。乱哄哄中有人提到太子军的征战消息,就是太子的军队虽然消灭了丁零族的叛乱,却在潼关遭遇了燕国将军郭权率领的三万精锐大军,双方相争不下。我们一桌人立时安静下来,几个飞龙卫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们内心定然波动厉害,我何尝不是如此。想棘奴公子此刻正和鲜卑人作战,他以恶疾之躯率领仅一千飞龙军如何抵挡三万铁骑?回想那个我仅仅见过三次的小家伙,心底叹息,人命薄如纸,他家世代为将,战死沙场恐怕是必然归属。就算他侥幸活得一命,疾病和这凶暴的胡羯朝廷也都是催人命的东西,他尚且是个孩子,活在这没有爱的人间,那苦楚只怕比上阵对敌尤甚。
回到侯府,董伯便来回报采买车辆马匹事宜,一切都还顺利。我悄悄和董伯讲了混在王家戏法班中出城去楚国的事,董伯听得喜笑颜开,说只有神仙样的小姐才能做得如此高妙。我们二人不由憧憬起未来到楚国的闲适日子,董伯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凭借当年董家的名气,攀个富贵人家定亲,让我过上安稳的少夫人日子。我心中暗暗好笑,不过此时就这个问题去纠正他没有意义,且让他先做梦罢。
接下来的两天我很规矩地守在侯府中,其实也没闲着,一直在暗中观察府中各人的生活习惯,以及飞龙卫的巡查守夜规律,以便我定基大典时脱身。
第三天,我如约去市集验看王氏父子的大变活人魔术,依旧穿上先前李据的衣服,脸上还是脏污一片出门。男子身份就是好用,至少走在街上再也无人盯着我看,回头率从百分之百下降到零,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王氏父子果然把那纱柜做了出来,薄薄底座上面安装了四个轱辘方便推动旋转。他们是常年变戏法的,得到我的点子后,又在上面加了自己的创意和改动。现在做出的纱柜基本就是个可以完全拆开可当纱质屏风使用的物什,极为轻巧灵便。藏人关窍在里面那块纱屏的下半截1/4处,用薄板隔了个极小空间。一般人视线在胸部以上,如果加上里面人的表演来扰乱心神,不会看到下面这个机关。看完这个纱柜,又给我演练一番,这次连我都由衷赞叹他们几个心灵手巧,这样的节目获奖赏不在话下。以前曾经看过电影里情节,一个魔术师把一个抗日分子从柜子里变成另一个人,成功掩护他逃离日本人魔爪,这个节目也有同样功效,大变活人啊,多有新意。我兴致起来,也跟着钻了几次纱柜,甚是开心。
看着日头逐渐偏西,我依依不舍赶回侯府。老远便看见侯府门口多了几个守卫,人人喜气洋溢。我怀揣着警惕,小心翼翼进门,迎头便见前院一众军士喧哗,身上征甲未解。麻生於几个见到这些人立时笑逐颜开,上前用拳头打招呼。我似有所悟,看情形是飞龙军出征得胜回来,否则如何解释这一派喜色?
快步往里进到中庭,便见庭院正中立着一人银盔银丝甲,朝天红缨迎风飘扬,负手而立正对面前一黄门郎讲话。不是公子棘奴还是哪个?
他洋溢笑容,告诉黄门换过战甲就到宫里给皇上请安,并让一旁小校递上传话的赏银。看来是立功还朝,皇上下了嘉奖,传令去参加犒师宴吧。正思忖按照这个时代礼节是否要过去恭喜一番,却见公子眼尖,看着我对身旁人道:“那是谁家小厮,如何在府中?”他周围一班飞龙军我一个也不认识,俱各拿审视的眼光看我。我一时口拙,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副狼狈样子。
见我意态踌躇,他分开众人一步步行来,在我面前立定,端详几眼后伸出一只手拂上我的脸颊,清澈眼底泛起一抹疑虑:“滢儿,为何这般模样?”长着薄茧的指腹在脸上柔柔划过,引来身子轻颤,我勉强稳住心神,凝视他的明亮双眼,柔声道:“这样方便。”他轻蹙眉头,霎时又和缓下来:“我即刻要进宫见驾,等我回来。”言毕,转头对身后之人吩咐:“豹队归营,调虎队中人入府听用。”顿一顿,又问左右医官可曾请到,回答说正在路上,片刻即到。他又关照其中一领头者今夜留在府中伺候,言毕卸下战甲交给一旁的军校,立刻有人给他递上一条黑色儒服对襟大氅,他披了后对我略一点头便直奔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