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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乘坐“人力飞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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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在篝火上吱吱冒油,抹上的盐粒燃烧后不停爆出艳黄的光焰,洞里已经开始有肉香萦绕。他似乎对此没有感觉,仍然专注于转动手里的树枝,不时取出来看看火候,心无旁骛的样子。此人寡言少语,脸上好像天生缺乏表情,我反而觉得很适应,若他对我问东问西我倒还要编排话儿哄他——看他高深莫测样子不像是个好骗的。那男子不说话,我反而有了心情去观察对面的他。这个冷面人正直弱冠之年,天庭饱满,朗眉星目,鼻梁高挺,脸部线条鲜明立体,倒真真长得很好看,就连素服葛巾被他穿出飘逸出尘之姿。就是整个人苍白瘦削,就连嘴唇也没有血色,一看就是患有隐疾的病态。医者不自医,自古医生长寿的反而不多。

见我打量他,他并不躲闪也没有丝毫不自在,还是那样平静从容,当我不存在。这人心理素质真好。这个年代一个女子如此肆无忌惮地看一个男人,多少有点叛经离道,他大约是相貌好被女人看得多了,是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嘴角隐隐浮起笑意,这样被人观察还是不说话么,心理医生最不怕的就是沉默,我且以逸待劳,看他如何动作。

兔子被烤得焦香四溢,他切下一条后腿递给我,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味道极为正点,想不到一个山野郎中光靠点盐巴就能烤出这么好的野味。他也切下一块后腿,用刀子削去表面一小块焦香脆肉吃下肚,然后又削下一片。兔腿表面烤熟的一层肉被削完后,他又撒了点毛毛盐在兔腿上后放到火上继续烤。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这样吃烧烤是很讲究的吃法了,不禁让我想起成都双楠大街上的巴西烤肉——烤一层吃一层,那样入味嘛。难得一个山野郎中也有这等情调。我差点想摸出藏在绑腿里的小匕首来学他的样子,后来生生忍住了,不能因为贪恋口腹之欲暴露我的终极武器。我几口吃完兔腿,就在洞里寻了个避风之处,垫着我的背包开始闭目打坐。我这样间接表态,我不会抢他的床铺,也不用他来铺排我夜晚在山洞里如何度过。他和我没话说,我自然也不用找话让人嫌。

今晚我是安全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静坐中慢慢沉静下来,倾听寂静的声音。自己的呼吸,风刮洞口的嗬嗬声,篝火噼啪作响,声声入耳,显得洞里格外寥落。我渐渐感到自己所有的触觉都凝成一点,躯干和四肢仿佛没有界限,好像自己变成圆乎乎的一团,在一片舒适的虚空中自在飘荡,飘荡,直到我认为合适了才结束。不应贪恋这初步入静的舒服,否则就要着相,不然我可以打坐一整夜。那男子已经在虎皮床铺上睡下,我悄悄绕到篝火旁边,往里丢了几块柴,然后靠着一大堆树枝睡过去了。

早上我醒来后发现身上盖着那张虎皮,青年早就不见了。我在洞口望天,估摸早上九点钟样子。纳闷自己怎么会睡那么死,董秋滢的生物钟是早上6点半到7点钟,我也许昨天办了大事后心情彻底放松后睡得就死一些吧。那人一早去采药了吗,该不会丢下我在这里一整天吧?昨天的兔子我和他都吃得不多,还剩下一半。我吃了兔肉当早饭,然后干坐在洞里等他回来。

我盘算着,这个家伙要是一直在山里采药我可不能奉陪。他采药不是为了卖钱就是自己用,都是求财,我干脆给点辛苦费,让他早早送我下山。不信他对钱不动心,昨天他明明对着那块大大的金牌流口水,这种凡夫俗子就只认识沉甸甸的金子。

午时过半,他终于飞回洞口,手里拎着个装得鼓鼓的丝绢小口袋,袋口露出点点蓝色细碎花瓣,显见采到珍贵药材。

我朝他走去,顺手递给他一张金叶子,“面瘫脸”终于有了惊诧的表情。

“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我又递去一张金叶子,“这张是请你送我走的。”说完,盯牢他的瞳仁不放,想抓这个时机侦测他的微表情:瞳孔先缩小,然后眼球侧向右下快速运动后复原,我就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真话。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把两张金叶子还给我,“不知欲往何处?”

“去汉国任何一个城镇。”我也不客气,把还我的两张金叶子收起来了。

他不再言语,把小丝绢口袋塞到细棉布口袋里扎紧,往肩头一甩,道了声跟我来便率先走到洞口,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我赶快背起双肩包跟上他。到了洞口,他往地上一矮身,淡淡地道:“上来吧。”我见状也不扭捏爬到他背上,见他作势要跳又慌得把腿缠到他前腰上,双手又紧紧搂住他脖子,对方身体很明显地缩了一下。我故作不知,脸皮厚厚地想:我柏素云一把年纪说来也当得你叫声阿姨,吃点小辈豆腐也算不得什么。

失重!

心口猛一颤,他已经驮了我跳下悬崖,我张大嘴想叫没叫出来,耳边呼呼风起,他张开双臂,袍袖鼓动好像大鸟那般从空中飘落,间或在岩石或者树枝上点一点,几起几落就稳稳落地。

“真酷!”我由衷感叹这架“人力飞机”绝无仅有,他怪异地看了看我,应该是不懂酷是什么。我也懒得解释,和古人交流现代新新人类的语言无异于对牛弹琴。我松开他,无所谓地甩了几下头发,这神态也很酷,因为他难得地皱了下眉头。

“飞天郎中”下落的地方选得很好,是一片谷底较为平缓的地方。我正在四处张望地势,却见他打了个唿哨,远处就有隐约声响,一会儿就跑来一匹黑色骏马依偎在他身边,他用手拍拍马脖子算是奖赏。我心里嘀咕,这人不吭声不出气,肚里东西还挺多。

片刻,两人一马就上路了。他说这里是赵汉边境,最近的城镇是百里开外的平定县,城东北百里是长城苇泽关。我知道平定县是山西东部新兴工业城市阳泉下属的县,苇泽关就是娘子关的前身。我给省政府机关办事处公务员做心理培训时,培训就和红色旅游结合在一起进行,因此我来过娘子关。

黑马风驰电掣跑在西去的驿道上,我坐在青年身后,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倒也安稳,就是心中不停扒拉小九九。因我见那男子答应送我去平定太过爽快,而且现在回想起这个人恐怕不是普通郎中那么简单。他不要金叶子,却对太子金牌看了几眼,莫非识得此物?他用丝绢和细棉布做的装药口袋,不是一般郎中用得起的。老百姓都穿粗麻衣服,大户人家穿细棉布,绸衣是奢侈品,有那么一件就不错了。现在是大白天,我又贴着他的身体,才发现这郎中穿的素服葛巾是个假象,其质料是一种蓝色粗绸,随随便便穿出来干采药这样的活儿,更说明此人非池中之物。我手心起了虚汗,这人定然识得石邃太子金牌,他到底什么人?

我看日头辨方向,见他确实带我往西边的汉国境内进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年头人人自危,不会有什么古道热肠的活雷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等到了平定见机行事。百里也就50公里左右,我要是开车半个小时的事情,黑马跑了一个时辰后到达平定。进城后他在一家绸布店下马,一会儿就拿着个包袱出来,复又上马。我告诉他我要去住店,他便策马到了闹市一家大客栈,要了间天字号上房,并让小二送饭菜到客房中。

他从绸布店拿来包袱里竟然是一套小女孩的粉紫绸缎衣衫,他取出示意我换上。我的二马裾丢了,穿的墨绿色衬衣长裤太过打眼,穿这个也不错,只是嫌衣服是绸缎面料,穿上后变成富贵人家的小姐,还是很招人的,但总比穿奇装异服强。然而青年买衣服的行为不可避免再次引发我对其身份的猜疑。

我不想再多事了。刚附体时没钱也没健康才搞得很狼狈,如今我要寻个自己完全做主的地方潜伏下来,对,就是潜伏,再伺机打听齐丽霞的前世雀儿郡主。上大学时看过那么多武侠小说、好莱坞的动作冒险大片,里面的生存知识总不会白学。

我换了衣服,洗漱整理一番,又成了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漂亮宝贝。接下来是顿沉默的饭局,他脸上依然淡淡的,对我的下一步作为一点也没有过问的意思,不知道是天性冷漠的高傲还是认为我是囊中物,问不问都一回事。我一边吃一边思忖:这套绸衣少说值三百钱,他出手这么大方,身手又好却少言寡语,怎么看都觉得像小说中写的冷面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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