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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府
在送齐北等人离开后,齐子明安抚好勃然大怒的昭王,由着冷烈推回了自己的屋中。
刚刚关上屋门,他便感觉到一股夹杂着浓烈怒气的掌风向自己袭来。
齐子明握着轮椅把手的双手一紧,却并未做出任何反抗。最后,随着那强大的力道,整个人连着轮椅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如掉了线的风筝般跌落到了地上。他口吐鲜血,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双手撑在地面,齐子明没有去擦嘴角的血迹,只静静地低头看向地面。
“怎么?以为闷不吭声地受这一下就能抹去自己的错误?”屋子里响起了一句女人的声音,清洌中含着冷酷。
她一身黑衣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住,外罩一件大大的黑色披风,脸上覆着金丝面具。若非听她的声音,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女人!
齐子明双眼眯了眯,紧抓地面的手指逐渐放松,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地跪了下去,双眸微垂:“宫主,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只是,这恭敬的态度却并未换来女人一丝半点的怜惜,她像以往一样,如同教训着自己的奴隶一般骂起了齐子明:“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凭你也想和齐子皓抢女人?你如今这样,便是连他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果然是有其父便有其子,父子俩都是一样的蠢钝如猪!如今他已经疑心上了你,若不是本座帮你擦了屁股,你以为他会放过绸缎庄那条线?若不是今日及时召你回来,你以为弄个假货坐在轮椅上就能瞒过他手下的精英?真是愚不可及!”
那女人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抹嗤笑,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齐子明低着头,死死地看着地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只是,那句句刺入心锥的话却并没有就此打住:“本宫命你将人掳走,分散他的心神,好让我们的大业顺利进行。你却阳奉阴违来这么一出,以为弄个误会就能让那个叶卿清死心继而投入你的怀抱?愚蠢!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和你那父亲一样,没用偏还多情!”
齐子明抬起头,缓缓说道:“宫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
见他认错的态度诚恳,那女人的怒气才稍微降了一些,只是态度依旧严厉:“此次因为你,损失了不少精英,燕晴怕是也折在里面了。脱下衣服,受罚吧!”
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齐子明没有反抗也没有辩驳,他熟练地褪下外袍和上衣,将自己的背裸露了出来。那背上呈现着数不清的陈年伤痕,有些看起来至少已经有十余年了。
很快,一条浸透了盐水带着倒刺的长鞭重重地抽在他的背上,齐子明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只死死地看着屋子里某个方向,那里挂了一幅他亲手所书的字画,上面只有一个字——忍!
冷铁和冷烈二人守在屋外,双拳紧握,虽然都是面无表情、未置一词,可心里都是对齐子明的担忧和那女人的愤恨。
……
三十鞭之后,齐子明卧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他动也不动,睁着眼静静地看着那女人从地道口离开,眼里是毁天灭地的仇恨还有一丝浓浓的自嘲。
呵!这就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啊!她没有给过他任何关爱和关心,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不错,那个被齐子明称作“宫主”的黑衣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已故的昭王妃燕容。燕容是北燕的和亲公主,嫁给昭王后,夫妻二人关系很好,一度也曾被人称颂。只是,齐子明自小就知道,他的母妃不喜欢他,她从来没对自己笑过。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坐在轮椅上,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母妃才不喜欢自己。
因此,他在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隆正帝之后,心中仇恨的种子便开始萌芽。
十五年前,燕容在他五岁的时候病重而亡,原以为以后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可命运似乎总是对他尤为苛刻。
七岁的时候,他看到活生生的母妃站在他面前,可未待他心中有一丝温暖,接下来的事便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燕容给了他新的身份——天水宫少主燕少桓。他忍着巨大的痛苦练武解毒,若是做的不合意便会招来一顿毒打。而燕容从来不允许他喊她母妃,也不允许他告诉昭王。
到后来,他才知道,燕容何止是不喜欢他,分明是厌恶。有的时候,自己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否则,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
这些畸形的成长经历和自幼因双腿残废收到的嘲笑逐渐让他变得扭曲。
要说他和齐子皓真正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可他就是见不得他好!他们的身份那么相似,父亲都是皇上的兄弟,都是尊贵的皇族中人,为什么命运会天差地别!
而如今,齐子皓还有了叶卿清,那个他唯一想要的女人。还记得,当初游湖时她说过的话。她说,其实他的起点很高。她没有像那些肤浅的人一样去嘲笑他。他想,如果有她,他黑暗的生命里是否会有一丝光亮?
入夜的定王府异常安静。因为叶卿清的平安归来,卿园也如往日一般恢复了生机。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那小别的夫妻二人。
叶卿清的嗓子只是被点了穴道才发不出声音,脸上的易容用了肖扬的药水也很快就被除去了。
这些日子她虽然被关了起来,却并没有受太大的苦,倒是眼前的男人憔悴了不少。依偎在他怀里,抬眼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就知道他这些天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叶卿清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两只手扒着他身上的衣服。
环着那抹熟悉的馨香,齐子皓觉得格外安心,也不再如前几日那般暴躁易怒,这会儿看到她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惊喜。
“丫头,倒是没想到你今天这么主动。怎么,想要了?只是,今天不行,你要好好休息,回头爷再补偿你。”齐子皓抓着她的手,戏谑地说道。
叶卿清才不管他怎么想,把手挣出来,继续着自己的大业。
那天,她明明在暗室里看到他受了很重的伤。
只是,因为有些着急她的动作有些笨拙。
齐子皓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在他身上这样摸来摸去。
他深呼一口气,等到叶卿清将他的上衣都褪了去的时候,一个翻身,把人压到了身下,嘶哑着声音道:“小妖精,本来真的不想动你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叶卿清迷人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湿漉漉地盯着他光裸的上身。
“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齐子皓有些无措,这丫头动不动就爱掉金豆子,每次都让他心疼不已,“不哭了,乖!”
他的声音柔情无比,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后又拍抚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的小丫头。
“怎么不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我都看到了。”叶卿清一一抚过他身上刀剑留下的伤痕,心里自责不已,“要不是为了保护我,要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肯定不会受伤。”
齐子皓听她提到那天的事,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居然被她看到了!
这些天忙着找她,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这个亏他不会白吃!
他扳过叶卿清的肩膀,让她看着他,语气无比地严肃认真:“叶卿清,你听着,这话我今天只会说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说。你是爷的女人,爷保护你是天经地义。还有,不要总是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你便是什么都不会,在爷的心里也是最好的。爷就是喜欢你,喜欢那个尖牙利嘴敢和我顶嘴的你,喜欢那个聪明自信敢给我甩脸子的你。只要是你,爷通通都喜欢,尤其……是喜欢在床上的你。”
最后的话,他是附在叶卿清耳边说的,还故意用自己下巴一些青青的胡渣在她的脸上摩挲。
叶卿清破涕为笑,顿时俏脸一红,轻捶着他,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不正经。
只不过心情却轻松了不少,末了,还不忘矫情地撒娇道:“就会拿甜言蜜语来哄我!”
齐子皓挑眉,顾煜那小子总算靠谱一次了。女人果然都喜欢听好话,想想自己以前还总爱和她对着来,真是太不明智了!
“乖丫头,睡吧!”最后,齐子皓并没有动她,只是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人发丝相缠,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临近晌午的时候,叶卿清才悠悠转醒,身边已经没了齐子皓的身影。
这几日她被燕少桓软禁,根本不敢真正睡过去,是以昨晚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绿翘见她醒了过来,忙端上脸盆上前为她准备梳洗。
“王爷呢?”叶卿清掀开薄被,朝她问道。
绿翘笑着回道:“听说是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王爷离开的时候吩咐了让您好好休息,不让奴婢们前来打扰。这不,怕把您惊醒了,还拿匕首将压在您手臂下的袖子割断了呢,王爷对您可真好!”
绿翘是逮着机会就要给自家男主子说好话的。
叶卿清低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压在手臂下的一截暗色云纹断袖,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齐子皓应当是处理这次的事情去了吧!原以为这次是齐子明的阴谋,没想到却凭空冒出来一个燕少桓。
又想到那天在郊外的别院里看到红莲似是被下了媚药的样子,这会儿又没看到她人,遂问向绿翘:“红莲呢?”
绿翘正端上膳食,闻言,端着托盘的手忽然一紧,有些欲言又止。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争执声。
叶卿清听到了有红莲的声音,又看到绿翘脸上的为难,心里明白大约是出了事情。
“让他们进来。”
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是红莲还有齐子皓身边的齐北。
对于齐北此人,叶卿清印象不深,并没有如齐东和齐南那般接触得多。
这人当初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长相过于妖艳,眉间一点朱砂痣,男生女相,说得大约就是他这种人了。而且,他身上有着一股厚重的戾气。
齐北走进来便跪在了叶卿清面前:“王妃,属下想求娶红莲。”
红莲也随即跪了下来,低下头也不看他:“王妃,奴婢不愿嫁给他!”
齐北转向她,眸子里染上了腥红。
叶卿清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红莲是从荣国公府就一直跟着她的大丫鬟,她也一直想着要给她找一个好归宿。若是在齐子皓身边找一个合适的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这件事情显然是齐北一厢情愿。出于私心,她不愿强迫自己身边的人。
“王妃,红莲她只是不好意思,她已经是属下的人了,还望王妃成全。”齐北见红莲对他仍然是一副抗拒的样子,索性就把事情说开了。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去求王爷的,可红莲是王妃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应当先和王妃说。
红莲身子一颤,死死地咬着下唇,朝叶卿清郑重地磕了个头,语带哽咽地说道:“奴婢愿意常伴青灯古佛,求王妃成全!”
若是她和齐北的事情传了出去,一定会让王妃的声誉跟着受损,她不能让王妃为难。
“你!”齐北心里有些愤怒。
即使自己是卑鄙了一些,可却是真心对她的,她怎么能这么践踏!
“你们先出去候着,我有话和红莲说。”叶卿清对下人素来和善,这会儿语气却是有些凌厉,她对齐北这种盛气凌人的性子甚为不喜。
“卑鄙小人!”外间廊下只有绿翘和齐北两人,绿翘便愤恨地低骂出声。
若不是怕惹出大动静影响到王妃,她定然要好好教训这个无耻的家伙。
那日,齐北将红莲带回来的时候,她的媚药已经解了,人却是昏迷了过去,身上满是斑斑驳驳的痕迹。
绿翘为她诊治之后,才知道那种媚药其实是可以用其它方法解除的,可齐北却趁人之危,如今还以此求娶红莲。她和红莲感情一直很好,因此也会常常说一些悄悄话。她看得出来,红莲心里有人,但绝不是齐北!
齐北冷睨她一眼:“与你何干!”
他们虽是一同训练长大的,可却没有太多交情。准确地来说,齐北性子冷,很少会和人深入交往。
他对红莲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定王府内第一次相遇,笑容明媚的清秀少女就这样撞进了他的心里。
从小的经历和际遇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的手段去争取。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像小的时候,他若不争抢,恐怕早已饿死;他若不奋起,也许早已沦为别人身下的娈童。
这次也是如此,他若不先下手为强,她的眼睛里便从始至终只看得到别人,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自己!所以,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绿翘回瞪了过去。
在所有的暗卫里面,与她关系最好的是已经不在了的齐西,而她最讨厌的就是阴沉狠毒的齐北。这也是为什么同样被她看在眼里,她会有意无意地给齐南提供机会追求紫苑,却对齐北厌恶不已。这种手段,实难让她不反感!
这边厢叶卿清与红莲主仆二人也在说着此事。
“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会为你做主,齐北既然胆敢动我的人,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叶卿清脸上的愤怒让红莲为之一震。
红莲抬起袖子在眼角擦了擦,她往日里虽然稳重有加,可到底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小丫鬟。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心里不安、惶恐、愤怒,可是现在,这些情绪统统都转化为了感激。她知道,她没有选错主子。这种事若是放到别人身上,贴身丫鬟出了这种丑事,定是早早赐死,更别谈处处顾虑着她了。
她咬了咬唇,摇摇头道:“他救了我,我和他也算是扯平了,还请王妃不要降罪于他。”
红莲说不出自己对齐北是什么感觉。她应该恨他的,他夺走了她最宝贵的第一次。可若不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全力寻找,兴许自己早就没命了。
因着叶卿清的影响,她也想着以后要找一个彼此相爱的人相守终老。可如今……,或许这便是她的命吧!
叶卿清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忍多加苛责。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残酷,失贞的女人更是为世俗所不容。
她上前扶起她:“红莲,你跟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往后出家的事便不要再提了,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在我身边吧。”
红莲感激不已,泣不成声地连连点头。
齐北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叶卿清正坐在小塌上,手中还品着一杯茶。
“王妃,属下是真心实意想娶红莲的。”齐北再次重申道。
刚刚看着绿翘护着红莲离开,她连看都看没看自己一眼。他忽然觉得心上好似豁了个大口子。
叶卿清拿起杯盖轻轻地在杯口来回,晾了他大约有半刻钟才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问过她的想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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