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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郭之奇、钱谦益、张煌言三人便留在了武昌城中,暂住于城内的武当宫,等候明军收复汉阳的捷报。
陈凯和先行出发的李定国渡过了长江,赶去文安之的大营商议攻城事项。只是临行前陈凯才想起来,郑成功的书信里提到过,柳如是此番是有随着钱谦益而来的,可方才却未见得。问了一句护卫三人前来的军官,才知道柳如是舟车劳顿之下身体抱恙,在嘉鱼县便暂且住进了驿馆,以便调养身体,而钱谦益他们急着来见陈凯,便先行出发了。
“原来如此。”
他依稀记得,好像后世有部电影里还影射过曾经年少轻狂时的郑成功和他的这位风华正茂的小师娘之间存在着一些诸如情愫之类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他不是当事人,也没有亲眼所见,就不好多琢磨,也没功夫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多费心思。可是,同样是从浙江绍兴到湖广武昌,刚刚四十岁的柳如是受不得舟车劳顿,已经七十七岁的钱谦益竟然还能生龙活虎的赶来与他会面,这就让他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了。
不过,这样的不安也仅仅是一闪即逝。他当下的要务便是拿下汉阳城,待他渡过长江后,很快就见到了文安之,将郭之奇三人抵达和他的那四点想法尽数告知,便谈及了攻城战事。
陈凯在武昌的效率让文安之颇为欣喜,放崩法对于明军而言确实是一大利器,他们可以凭此不断攻陷清军重兵防守的城池。但是,这个法子也有一点不好的,那就是太慢了,没个几天是挖不到城下的,且还须得有陈凯的爆破队这般效率,现在整个大明就只有郑成功的神器镇下辖的另一支爆破队能够达到这个标准。另外,这几天的时间如何确保隧道的安全也是一个大问题,这还是在清军没有找到切实有效的其他反制措施的情况下。
汉阳这边儿,据文安之所说,夔东明军连续五天发动了高达七轮的大规模攻势,清军的防御非常顽强,尤其是受到明军重点打击的凤山门也就是西门那里,更是由经标前提督李本深亲自坐镇,那个绿营大帅干脆就住在了城门楼子里,算是与明军照死里耗下去了。
汉阳城的城墙不比长达二十里的武昌,只有五里而已,城门也只有四座,其中北面的朝元门早在洪武年间刚刚修好不久便堵塞不用了。另外,东面的朝宗门和南面的南纪门外受江水侵蚀,是故明廷从朝宗门到南纪门再到小西关一线修有护城石堤,亦有三点五里的长度,明军以西门为主攻方向亦是无奈之举。
“有道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下官以为,达素、胡茂祯、刘光弼的首级可以运到汉阳城外亮亮相了。另外,全节的表现也说得过去,让他先歇两天,换刘应志去继续消耗守军的实力。滋滋,西南经标对西南经标,那想必是极好的。”
这一点,文安之亦是早已想到,但这些都是陈凯和李定国的战果,他不便贸然开口。现在陈凯主动提出来了,他自是无有不允的道理。于是乎,汉阳城外的明军做出了战术调整,当达素等人的首级被明军挑到了城下、当刘应志所部向汉阳城发起了进攻,汉阳清军的军心士气登时便是一落千丈。
汉阳知府衙门的二堂,湖广总督胡全才已经连干了几杯茶水,可心里的那股子烦躁却仍旧无法压下去。
他在湖广任职多年,对于武昌和汉阳两城的城防差距可谓是心知肚明。明军只用了四天便拿下了武昌城,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是情理之中——主持进攻武昌城的毕竟是陈凯,更重要的是其人还有张献忠的干儿子襄助,选择了一处城防最为脆弱的所在,一旦城墙被炸塌了,城里的那点儿清军又如何能是那么多的明军的对手。
可是,武昌如斯,汉阳的城防可是要差上太多了,饶是城外的那些夔东明军,就凭着那些闯贼完全可以称之为是可笑的攻坚能力却仍旧将守军逼得险象环生,就连李本深都干脆住进了城门楼子里,现在陈凯和李定国的大旗已经出现在了汉阳城外,就连陈凯的那支威名赫赫的广东红夷炮队都就位了,只怕这汉阳城也撑不下几天了。
“唯死而已!”
昨夜确定了明军已经攻入了武昌城,李本深便来了一次,与他商议城防之事。临行前,只撂下了这么四个字儿。只是这话听在胡全才的耳中,却顿觉得有几分可笑——李本深可不光是高杰的部将,更是高杰的亲外甥,当初就是跟着高杰在李自成的麾下做流寇。等高杰给李自成戴了绿帽子,他便跟着高杰当了明军。再到后来,高杰死了,他又与李成栋、胡茂祯等人一并降了满清。
哼,做流寇的时候不愿为李自成效死、做明军的时候不愿为大明效死,现在当了清军却要为大清效死了。仅仅是因为汉军旗人的身份,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家卷都在北京城,若是敢降了明军,那家卷便难保了。
这一点上,他倒是未有之类的顾虑。可是,他从兵部主事这等一介卑官,十数年便超拔为湖广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确实,他所经历任皆不乏建树,由此才得以入了洪承畴的长沙幕府,可若非满清朝廷的信任,他又如何能做到这样的高位,只凭那洪承畴吗?
“千古艰难惟一死啊。”
这诗,是他去年听来的,据说是个南直隶的明朝遗民所作。记得当时他还笑话过,可是真的事到临头了,再回想起来,心境却已是大不同了。
“制军,周先生说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吧。”
一个湖广本地的儒生,入幕多年也不过只是个处理文桉的普通幕僚,没见得有什么过人之处,更多的还是在于拉拢湖广士大夫的政策而已。胡全才自也不觉得这个叫做周昌的平庸幕僚真的能有什么要事,但他现在心绪不佳,听上一些别的事情或许能调整些心情也说不定。
“学生周昌,拜见制军老大人。”
“周先生请起,不知周先生有何要事?”
“事关生死,学生烦请东翁屏退左右。”
此言即出,胡全才的目光瞬间便闪过了一丝惊讶,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幕僚,今天的气势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挥退了左右,他才叹了口气:“原来潜伏在我幕中的竟然是培公你啊。”
培公是周昌的表字,此间听得胡全才如是说来,他饶是早有准备,亦是难免心头勐震:“东翁想来也是知道的,那么多的情报泄露,也不是学生一个人能够做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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