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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 宝福就大了一岁。
四岁的孩子也到了启蒙的时候, 大将军做主, 让宝福跟着贺家子侄一起进学。
将军府里请来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弨娘子,沾亲带故的贵族世家经常递了帖子来,上门让瑟瑟看诊。
如此一来倒是扰乱了贺家的正常, 瑟瑟与贺牵风商量过后,决定回去医馆。
长公主怎么也不愿意把到嘴的儿媳妇放走, 与她你来我往争辩了一番,最终还是瑟瑟无奈让了步,决定住在府中,每日卯时末去医馆, 下午酉时末回府。
刚开春,弨氏医馆已经门庭若市,家家有个什么病痛,总爱来请瑟瑟。
瑟瑟无论大病小痛都一视同仁,从不因为贵族的预订而忽略平民。医馆开了没几个月, 弨娘子的身份在京中已经令人趋之若鹜。
只再忙, 瑟瑟还有两个头号病人。
将军府的老夫人喝了半年的药膳, 身体改善了不少, 出门做客令人一看就看得出她精神头不错。
而贺牵风在外,还是坐着他的轮椅,表面上看起来与过去一样。
只瑟瑟知道, 贺牵风故意耍人呢。
他早就能撂开轮椅了, 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 沉住气一直坐着轮椅,任由谁看了都想不到他如今已经能独立行走一如未中毒之前。
贺牵风也在忙。他开了春后,一面忙着揪出当年给他下毒之人,一面忙着和瑟瑟亲近,还要重新布置院子,打扫房间。
瑟瑟如今已经顺其自然了。
反正贺牵风这个人,有趣。
将军府的人,也有趣。
如今她没有多少需要做的事情,且先如此。
春满枝头的时候,瑟瑟去布坊买布料,给宝福做新衣。
宝福的生辰快到了,长大一岁的孩子身体长得也快,瑟瑟要多预备着。
西街的布坊一家挨着一家,瑟瑟带着个小丫头从第一家进去,一路走走选选。
贺家的小厮跟了两个,帮忙拿东西也是一个保护。
两个小厮跟着几家,一晃眼发现瑟瑟不见了。
那个小丫头也左右在找着主人,提着裙抱着布匹四处喊。
“娘子?娘子您在那儿?”
小厮忙上去。
“姐姐,娘子何处去了?”
小丫头急得额头出汗。
“我与娘子在挑布呢,店家带了娘子去看新到的,令我去抱一匹刚选的来。只一眨眼我找人就找不见了!”
小丫头没有经历过这,只当做是走散了。
“娘子会不会是去了别家?我们先沿着几家找一找吧。”小丫头提议。
两个小厮一听,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将军府出来的,与在乡野长大的小丫头不同,多少知道一些京中势力错综复杂的背后。
娘子不可能是忽然不见掉的。她素来是个稳妥的人,就算临时有什么事也会先交代妥当,不至于让手下人焦急。
且那小丫头口中的话,一听就觉出了一点不对。
像极了她被故意指示开,有人趁机掳走了娘子!
瑟瑟在京中远无仇近无怨,又是个大夫,广结善缘。不可能是有人冲着她来的。
那么这其中若是有什么,定然是冲着镇国大将军府来的!
小厮反应很快,让小丫头先去几家店里找人,他们俩一个冲进瑟瑟消失的铺子,一个立即去解了马车的马,打马飞速返回贺家。
瑟瑟的确是不见了。
并不是临时消失,而是被人有预谋的绑走的。
镇国大将军府连着金吾卫与顺天府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查封了整条西街,来往人一概严查,所有地下通道都挖掘了出来。
在最短的时间内,贺家率领人做到了最快的搜捕。
也许对方没有想到瑟瑟身边的人反应这么快,留下了一些痕迹。
贺牵风摇着轮椅,手指捏着一根朱钗,面色阴沉。
那是瑟瑟发间的发钗,他每日都对着,这根钗上有几颗珍珠,他都数的清清楚楚。
而现在这根朱钗落在了一个窄巷的拐角处。
钗上缠着几根发丝。
这不是随意掉落的,许是挣扎中,摔落的。
“查……”贺牵风气息不稳,眸色暗沉,“给我——追查到底!”
他捏着朱钗,满脸山雨欲来的震怒。
镇国将军府的动作很快就让有心人看在眼中。
不多时,京中达官贵人都知道,那个医术了得的弨氏医馆的弨娘子被人虏了去。
外面给将军府想法子支招的,借人来帮忙的,热热闹闹。
瑟瑟却蜷缩在一个小房子里,扶着额慢吞吞睁开眼。
她脚上绑着一圈绳子,拴在不远处的房柱上。
这是一个狭小的杂间。地上铺着一层草垫,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门上拴着几圈铁链,外面有两个人站岗,倒影投在格子窗上,魁梧的身影好似在告诉里面被困着的瑟瑟,别心生他念。
瑟瑟垂着眸,转了转自己的手腕。
她是在布坊时发现有所不对。只她尚未来得及通知小丫头,就被人一把用满是迷药的帕子捂了嘴。
瑟瑟如他们所想昏迷了过去。
起初是一个人背着瑟瑟跑,而后是被裹了一层席子,塞进了一辆马车中。马车一路从西街出来,沿着中路的右侧一路疾驰,匀速跑了有半盏茶的时间,瑟瑟从马车被转移到一顶轿子里。
抬着轿子的四个轿夫呼吸与步伐一致,都是常年配合的老手。落步轻盈速度极快。从下马车的地方抬着轿子沿东路走,一刻钟后左拐了一个巷子,共走了七百二十六步,继续左拐。
瑟瑟闭着眼,曲着手指慢慢在空中敲击,算着那几个人的步伐,呼吸,时间,方向。
轿子在两刻钟后抵达了一个地下通道。
瑟瑟从轿子里被转移到了一个板子车上,嘎吱的声音响了一刻钟。昏暗的地下通道左拐两次,向东走了六十起步,选了右边的小道,又走了八十九步,一扇门被打开。
瑟瑟是被几个婆子抬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她们低语了两句,隐约让瑟瑟听见了一个王爷的名字。
这会儿,她被锁在这里,除了门外两个看守的,并无他人。
瑟瑟揉了揉额头,把刚刚来的一路路线在心中凌空勾勒了一遍,对照着京城的归版一一对应,心中对这里在何处已经有了底。
皇帝的第五子,两年前被封做郅王,出宫开府。
郅王此人与贺牵风关系不错。少年时也曾一起打马出游,一起奔赴战场。在贺牵风出事之后,想方设法找杏林好手前来医治贺牵风。
所有人都觉着,郅王与贺牵风表兄弟俩关系亲密,镇国大将军府也好,长公主也好,绝对都是亲郅王的。以后在立储一事上,给郅王的助力不会小。
而贺牵风出事,郅王也是受到打击的那种。
他的身后势力算是被迫削弱。
瑟瑟侧倚着墙,目光幽幽投在窗扇上那两个看守着她的身影上。
从这一系列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来,这个素日里爽朗又单纯的郅王,是个心思极其深,细腻的人物。
难怪能骗过贺牵风,害的他中毒三年都找不到凶手。
瑟瑟扬了扬嘴角。
这样的人物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虏她一个大夫来?
真是有趣。
表兄弟俩,一个把对方当好兄弟,一个把对方视若仇敌,甚至连一丝治愈对方的希望都不肯给留。
郅王啊……
瑟瑟等了没两个时辰。
喷在手绢上的迷药的分量大约只能管这么久。对方许是掐着时间点,不疾不徐敲了敲门。
门是被铁链锁着的,这番惺惺作态也不知道是在表演给谁看。
瑟瑟象征性坐直了一点,捋平了裙摆。
“请进。”
得到了瑟瑟的准许,外面的人打开了门。
进来的人果不其然,就是郅王。
郅王与贺牵风年岁相仿,与贺牵风的大气浑然相比,他身上多了一种书卷气息。
这种感觉在别的人身上是舒服的,在郅王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他一进来就扬着笑,温声细语道:“弨娘子好?可是受了惊,底下人做事不周到,慢待弨娘子了。”
瑟瑟眸光一闪。
“公子请我来看诊的?”
郅王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被瑟瑟的话半路打断,他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愉悦地笑了。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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