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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牡丹熏笼里逸出翡色轻烟,销金帐中氤氲着甜腻香芬,周元笙醒来之时,发觉被子已被蹬到了脚下。她睡觉一贯老实,为此不免微觉诧异,略一转头便即明白过来——身畔原来还躺着一个人,那人仿佛是个火炉,浑身散发着滚滚热度,让她不自觉地在清寒的三秋之季,又向着他的身子略靠了靠。
左手蓦地被抓住,李锡琮的右臂环过她的头颈,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他不曾睁眼,声音却含着暧昧不明的笑,“你起得倒早,是因为睡在这里不惯,还是因为睡在我身边不惯?”
周元笙就势枕在他手臂上,虽有些硬,也还算舒服,笑笑道,“我并没有择席的毛病,从前在苏州家里好好的,到了金陵也照样睡得香甜。不过是伴读做久了,习惯早起,与你倒没什么关系。”
李锡琮轻轻点头,道,“那便好,不然才睡惯了这张床,就要搬去北平府,又有的折腾。”
经他一提醒,周元笙才想起日后就藩之事,并不知他心中作何想,一面猜度,一面和悦问道,“定下日子了?”李锡琮微微笑道,“眼下还没有,只怕今日之后也就该定下了。”
他语气里只有寻常早起之人常带的慵懒,周元笙听不出所以然,又见他一直闭着双目,索性不再问话,只着意打量起他来。此前从未离近观察他的侧颜,如今端看之下,才发觉比之正脸更显棱角分明,高鼻英挺。仔细看去,唇上兼下颌处还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不知为何,竟也给这人添了几分可爱之感。她看了一会,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李锡琮似感知到她为何发笑,拿起她的手在唇上蹭着,懒懒道,“看了半日,是不是愈发觉得我生了一副好相貌,至少不比薛二公子差。”
周元笙嗤了一声,忿然将手从他手掌里挣脱,“这话好没意思,你提他做什么!”
李锡琮笑得睫毛轻颤,道,“他是你闺阁岁月里见最常见的男子,我不拿他比,难道你还有更亲近的男子,可以让我比上一比?”
周元笙盯着他看了一刻,轻笑道,“你这样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吃了他的醋。”
李锡琮终是睁开眼,眯着双目转顾她,一笑道,“许你吃醋,便不许我吃?”见她又要开口,忙截断道,“你现下还不懂,能令对方吃醋也算是福气,或许你该珍惜眼下的福气才是。”
周元笙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他在这个当口和她说这样的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他也许——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她不由抬眼去看他,他也正好定定的望向她,一眼之后,她那颗起伏不定的心便骤然凉了下来,凉得如同他的眸光,漠然无波;凉得如同他嘴角的浅笑,疏无温度。
过了许久,两人都未再开口。外间渐渐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是府中侍女内臣将要唤他们起身。
周元笙轻轻推了推李锡琮,道,“起来罢。”李锡琮侧身对着她,闲闲道,“急什么,你只管等她们上前伺候就是。”周元笙撇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自然不急,巴不得让人瞧见你这副样子,我可还要脸面呢。”
李锡琮笑得一笑,到底还是在众人进来前,起身穿好了衣裳。待得彩鸳等人入内时,脸上神气已恢复了素日里的冰冷生硬,让偷眼瞧他的彩鸳心内一凛,慌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周元笙一面由彩鸳服侍着盥洗,一面以余光观察李锡琮,见他一应洗漱加之穿戴俱都不用侍女伺候,只留几个年轻小内臣在旁,想必是他平常习惯使然,不由抿嘴一笑,大约这人不近女色的传闻便是打这上头来的罢。
李锡琮动作利落,收拾好了便撂下一句,你慢慢来,我先过书房一趟,等你好了再一道出去。当即带着几个内臣一并去了,留下彩鸳和几个王府里的侍女,各自面面相觑,心里只在犯嘀咕,也不知这位冷面王爷的新婚之夜是怎生过的,亦不免暗暗怜悯起眼前艳光慑人的王妃来。
周元笙浑不在意这些,只招手叫彩鸳进了内间,果然撇开众人,彩鸳已忙不迭问道,“姑娘一切可还好?”周元笙安慰地笑道,“自然都好,你瞧我不是神清气爽的。”
彩鸳犹疑道,“方才瞧王爷的脸色,竟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怎么也不像个新郎该有的样儿。我只怕姑娘受了委屈,您可别憋着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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