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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适年的英文发音与乔治很不相同,词与词仿佛是粘在了一起,昂扬顿挫,潺潺而出。婉贤拿毛笔在宣纸上横着书写这些英文单词,因为到底用不惯硬笔。徐适年将这段话重复了五遍,在某些单词处还刻意拉长停顿,应该是难度颇大的句子。
说的很自然,写的也很认真,一室静谧中,只有婉澜觉得这句话仿佛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因此她向前倾身,极力想去看婉贤写在纸上的句子。
徐适年看到婉澜的动作,微笑着问她:“怎么,屏卿想要试着写一下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婉澜看清了婉恬写在纸上的第一个句子:组成一个地方行政官的人数或多或少……
她定了定神,对徐适年微笑起来:“我怕献丑于人前,所以还是算了。”
然而徐适年却已经在书桌前铺好了纸笔,并将随身带的钢笔递到她跟前:“乔治先生的高徒可不应如此过分自谦。”
婉澜拗不过他,只得接过笔来,在桌子前坐下,听徐适年再次将句子再次复述一遍:“阿贤可以再检查一遍,今日为你姐姐破例,让你沾个光。”
婉贤却连头都不低,只笑嘻嘻地看他:“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先生就算为姐姐破例,我也不占这个便宜。”
徐适年挑了下眉,伸手去将她面前的纸页拿起来,看了一遍:“有几处单词没填上,如果再听一遍,兴许就能写上了呢?”
婉贤皱了下眉,又叹了口气:“空着的单词,的确是我不会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再听很多遍也是徒劳啊。”
“难怪这么有底气,原来是事出有因,”徐适年笑了笑,接过她的笔来,将空着的单词补上:“Sovereign,君主、皇帝的意思,在做形容词的时候意思是具有主权。”
婉澜的笔猛地一顿,具有主权,难怪她会觉得熟悉,这分明是法兰西人让·雅克·卢梭在《民约论》中的一句话。
而徐适年将它用在了对婉贤的英文授课过程里。
她的异状引起了徐适年的注意,后者偏过头来,带着笑意问她:“怎么,屏卿小姐也遇到毫无印象的单词了?”
“好坏也曾跟随斯宾塞先生学过一整年,若还与阿贤水平相仿,那也太对不起老师了。”婉澜回过神了,向他笑了笑,将整句话写完:“不巧得很,这句话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见到过。”
徐适年反问:“《民约论》?”
婉澜点了点头:“看来徐先生也看过。”
徐适年笑道:“自然,约莫没几个留洋学子没看过这本书的吧。”
他的神态语气自然而然,丝毫没有别有用心被戳破的尴尬,婉澜不好就此发难,只能将她的疑虑暂时收起来,相安无事地旁听了这半个时辰的课程。
将徐适年送走后,婉贤陪着她一同在长廊里踱着步返回内苑,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闲话,婉贤跟着徐适年学了一个月,对他的求学留洋经历有所了解,简直崇拜的不行,在与姐姐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将他当作了谈话的主角。
“他今日提到的《民约论》,”婉澜一边走一边问,脸上挂满微笑,仿佛只是无心一提:“平日里会经常与你提起吗?”
“还好吧,他不是很喜欢这本书,所以只是偶尔引做例句,”婉贤挽着她的胳膊,眉飞色舞道:“他喜欢《美利坚人权宣言》,说它是文学史上不可多得的著作,若有哪天不提,才是太阳从东边出来了。”
婉澜从没有读过《美利坚人权宣言》,但这并不妨碍她从名字就能推断出这本书的内容,她的眉心皱了起来,又问:“他今天说了吗?”
婉贤仔细想了想,一边摇头一边迟疑:“好像没有……唉,这可真奇怪。”
这可一点都不奇怪,婉澜又微笑了一下,然后这笑容就挂在她脸上,一直到她回了内书房,谢诚过来指导她看账本时才被收了起来。
谢诚知道她方听了徐适年的课,便问她:“是斯宾塞先生教的好,还是徐先生教的好?”
婉澜道:“若论学习,这世上恐怕没有哪国人能比得上我们,况且学习一门别的语言,那自然是要已经学好的人来教,才能把好的方法学会。”
谢诚眉毛一挑,似乎有几分骄傲:“看来是徐先生更胜一筹了。”
婉澜却摇了下头:“但若想要融会贯通地使用,那么徐先生又比不上斯宾塞先生了,毕竟与斯宾塞先生闲聊便是学习,而徐先生则需要正经的授课了。”
谢诚有些不服气,为徐适年辩解道:“可三小姐现在正是启蒙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寻一位徐先生这样严谨治学的先生,才能为日后的融汇贯通打下好基础吗?”
婉澜倒是赞同这一点:“是,所以阿贤只要能随着徐先生好好学,日后定能将英文说的向汉文那样流利了。”
谢诚又扬眉吐气起来,还不忘恭维婉澜:“还是老爷和大小姐眼光好,挑中了徐先生这等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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