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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忘得干净。”梧樛悠悠地给自己添了半杯茶,但他没喝,把玩在手里,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自若的淡然,不像是来报仇的,倒像是来品茗做客的。
“那时你说,你做不到顺其自然,因为你还没拥有过,又怎么谈放下。那时我告诉你,当没有的时候,不执着于拥有便是顺其自然了,如果一直执着于有没有拥有过的话,那待真的拥有的时候,一定是放不下的。”
说到这儿,他黑如点漆的双瞳里陡然多了三分慑人心魄的锐利,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冷钩,准备划破那张苍老疲态的脸,将背后那颗已经被贪婪腐蚀得溃烂的心给剖出来。
“你初时本为商贾之家的莫少爷,过着锦衣玉食、逍遥快活的日子,可这好好的家硬是被你自己给毁了,沦为乞丐后你日日想的,难道不是已经成为过往云烟的富贵吗?富贵安乐你得到了吧?你放下了吗?没有。
后来到了云渊山,你恢复了安乐,还有吃穿不愁的小富贵。按理说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可你知足了吗?也没有,你又想要拥有长生了。于是你用邪术吸我的灵力供给你自身,又胁迫师尊得到了他的仙丹,随后你修到了人仙。人仙,已是可活几百年的长寿之命了,你知足了吗?还是没有。
云渊山的那场大战里,你能有幸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可你做了什么?你不仅不感恩,居然还朝你的妻子下手,人都说百年才修得一场共枕眠,好歹是与你磕过头拜过堂的妻子,更何况她于你还有救命之恩,你也下得去手...”
梧樛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口,“你的狠心,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后来你被她处以极刑,论罪,你死得不冤,且彼时你已修至地仙了,已经得到过你想要的长生不老了,可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你放下了吗?依旧没有。你想活下去,我如你所愿的救你了,帮你了,我倾尽全力的想给你长寿,可你知足了吗?依旧还是没有。你居然嫌这是耻辱的施舍,你想要甩掉,你想要威武,你想要体面,所以你又将手伸向了无辜的山茶。
你看,在要死的时候你想着的是,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在活下来后你想的又是,要是能活得久一点就好了,可在能活得久一点后,你想的又是,要是能体面的活着就更好了。反正总也没有个到头的时候。
贪欲过重,必损自身,你任由它在你心里树大根深,一点点的吞噬你,先是让你失去清明的理智,随后让你冲破道德的底线,最后让你陷入痛苦的深渊。如今你看,仙丹仙丹得不到,长生长生抓不住。你想要走通天大道,却总是往绝路上跑,你不断地想要摆脱乞丐的宿命,却又是靠着它才得以苟延残喘存活至今。
扪心自问你得到的还算少吗?可你放下哪一样了?更遑论这些都是你从别人身上掠夺而来的。我说的如何?待你真的拥有了想要的东西时,你是放不下的。”
掷地有声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锋利的薄刃,将莫晚从头到尾剐了个干干净净,或许是太痛了,他手里的茶杯碎成了粉末。
梧樛心想,幸好洞内没有风。
良久后,莫晚才开口说话:“或许是吧,就算是吧,我确实对不起师尊,也对不起暮云,当然,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如果没有你,莫小宝就永远都不会是莫晚。所以然之,这些年,我是真的想要弥补你的。”
他看着梧樛,目光里是浑浊的真诚,“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都是出自真心的。一枝春里的灵力是越用越少,可饶是如此,我宁愿去和百里鹏程繁复周转,也从未想过取你的仙丹挪为己用,我是真的有在悔改。”
听到最后一句,梧樛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提醒道:“莫晚,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南迦之巅,对我做过什么?”
莫晚闻言,双手蓦然蜷缩了一下,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慌张,“然之,我那时候只是,只是太生气了,我让你别查百里鹏程,可你不仅私下查,还杀了他,我是在气头上才这么做的,并非是有意想要杀...”
话音未落,半杯半凉的茶水便泼在了他沧桑的脸上,他舔了舔滑到唇边的苦涩,问道:“开始忍不住了吗?”
其实从梧樛进洞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个诡异的问题——梧樛太平静了,太淡定了,太从容了。
明明他们之间隔着杀师杀己杀友的血海深仇,可梧樛却平静淡定从容得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大圣人,似乎他所杀的人都跟梧樛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个疑惑一直梗在他的心口让他捉摸不透,如今好了,这一杯茶让他明白了,原来梧樛之前一直是在忍罢了。
梧樛似是看出他所想,淡淡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恶心。你明明没瞎,却偏偏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是恶心。”
莫晚:“......”
“你那么渴望长生,居然会对一颗近在咫尺的地仙仙丹无动于衷,难以置信,我看你不是想悔改,你是无能为力才对。”梧樛微微一笑,道:“你是吸不出来吧。”
“你...”
“我怎么知道?”梧樛贴心的接过了莫晚的话,又贴心的解释道:“很简单啊,你之前在云渊山能吸出我的仙丹,后来在风铃谷却吸不出山茶的仙丹,区别在哪儿?在于你。”
他自顾给自己添了半杯茶,同样是不喝,只是把玩在手里,“在于你有没有仙丹。你自身有仙丹,所以你能吸我仙丹,你自身没有仙丹,所以你吸不出山茶的仙丹,看来那个上古邪术,也是需要一定条件的。莫晚,我说过了,你不要还以为我和当年一样好骗。”
说到这儿,他温和的目光里陡然添了三分冷气,“你当年渴望长生到那般疯魔的地步,就算真的不忍伤害我,又怎么会放过百里鹏程的仙丹,还有那些修仙之人的仙丹,虽然没用,但到底是一颗仙丹,可你全都没要,为什么?良心发现?你的心早已被你的贪欲吞噬得一干二净了,哪儿来的良心,这只能说明,你根本吸不了。”
梧樛将茶杯放在一边,似是不想再玩了。
“你这些年待我好,无非就是想让我更听你的话,竭尽全力的帮你捉妖,可当你发现我不听你话的时候,你是如何发火的,都忘了吗?你对我,真的愧疚过吗?若是愧疚,你又怎么会在我杀了百里鹏程后,便立刻想要杀我呢?一时火气上头?说出来也就你自己信罢了。至于你为何那般怕百里鹏程死,我猜,你和他之间,应该存在某种灵力之间的牵葛吧。”
莫晚没有说话,梧樛知道,那是一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