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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昏黄的灯光,远处传来的嘻笑声,更是衬出满室的安静与冷清,赢政表情冷冷淡淡的,这两年以来,这样的表情就像是在他脸上生了根一般,他洗完澡,正要站起身时,突然间到水桶里头那金黄色的昏暗灯光映照下,突然倒映出一个满脸胡渣子的老头子脸来,两人的目光在水里遇上,都是吓了一跳,赢政想也不想,连头也没抬,一个闪身就跳出了水桶,水花溅得满地都是,他顺手一拍水面,银色水光往房屋横梁上头飞窜,他自个儿跳到了一旁了,拿了架子上的衣裳将自己湿漉漉的身体裹住,那横梁上头的人影正好被这片水花溅了个正着,哎哟哟的一下子喊叫着,‘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力道之大将水桶里的水弄得四处飞溅,屋里顿时湿了一大片,赢政着还在桶里不住扑腾挣扎的人,一手捏着衣裳挡住自己的身体,一手已经握了一把防身的匕首,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头,冷冷问道:
“你是谁。”
“哎哟哟,小郎君好冷静的心思,好敏锐的手段。”那满脸邋遢的老头子趴在水中,好不容易浮了个脑袋出来,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了,他也任由着赢政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头,一副浑不在意自己生命的模样,嘻笑的模样,叫赢政心里更是增加了几分警惕之心,刀子又往脖子处压了两分,锋利的刀身已经将脖子割开了一条口子,渗出点点血珠子来,他眼里已经迸出了杀意,又冷静问道:
“我最后问一次,你是谁?”此时秦赵两国正是关系紧张的时候,他不敢放松丝毫的警惕,在这个当口上,这老头子突然间跑到他屋里来,赢政这辈子以来的经历,让他性子极度的多疑,很难不怀疑这老头儿是冲着他而来,知晓他秦国公子身份,要来杀他泄愤的,不管这人是不是这目的,可是只要他真是冲自己而来,那么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了!一想到这儿,赢政目光更阴冷了两分,手上力气也更加加重,大有一下子将他击杀的狠意。
那老头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来,嘴角弯了弯,下巴上还淌着水乱七八糟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了抖,也不知道他怎么将手突然间从水桶里伸了出来,快如闪电似的夹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一边冲赢政温和的笑了笑,手上却微微用力,‘铿锵’!一声,那锋利的匕首当下断成了两截,赢政手上拿着匕首柄,而另一截刀锋则是夹在了那老头子手指间,他一边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一边又摸了摸自己脖子处,到湿漉漉手掌上的一片殷红时,忍不住苦笑了两声,瞪着赢政道:
“小郎君,怎么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心狠手辣!”他咧了咧嘴,斯条慢理的从水桶里站起了身来,摸了摸自己浑身的水迹,赢政一脸冷淡警惕的样子,却是突然间觉得有趣般,笑了笑,干脆坐在桶沿边儿上,冲他招了招手: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某家只是来找些吃的而已,倒不是有意偷窥你洗沐,小郎君大可放心就是,某家绝对无任何歹意的!”
他说话声音再温和,表情再无害,赢政却也不会相信他,这几年在赵家的生活以及以前在赵国质子府的生活,让他明白一件事,如果轻易以一个人的外表说话就相信别人,他这条小命,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交代在了赵宗等人手上,并且就算他是往后的秦始皇,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谁会将他一条性命放在心上。
这老头子来历不明,着就奇奇怪怪的,而且更令赢政心里沉重的,是他举手间就将自已赖以防身的匕首给折断,光是凭这一份本事,说他是普通人没有恶意,赢政心里更加不会的相信,只是他心里各种念头闪现,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放松之色来,像是当真相信了这老头儿的话般,以一个七八岁少年特有的天真笑容,点了点头:
“老人家当真不是要来害我的?”他说话时,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惶恐之色,老头子意味深长的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他毫不在意的将手里的匕首柄扔到了一旁,又斯条慢理的穿着身上的袍子,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还当是谁要我的命呢!既然老人家只是要吃找些东西吃,我那儿正好还有一些糕点,如果您不嫌弃,就拿去食用吧。”赢政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小年纪,谈笑间却又将主动权握于了他手里。
老头子微微笑了笑,了赢政一眼,突然间从桶上头跳了下来,凑近了赢政脸边,却见这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弱的俊美少年动也没动一下,眼睛里一片阴寒,嘴角边上却带了微笑,白净如玉的脸庞上头,连眉毛丝儿也没动一动,老头儿了他半晌,突然间冲他笑了起来,两人离得极近,连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瞧得清清楚楚,赢政没躲,老头儿眼里兴味之色越发浓厚,突然间伸出一手抓住他,嘿嘿笑道:
“小郎君,某家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思复杂,倒真叫某家意外!”
赢政心里一突,他原本是要做出这个模样麻痹老头儿的心,这老头子身手如此厉害,单手能折断一柄匕首,而且起来还没尽全力,这份功力,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两相比较之下,就算赢政如今身体比起以前来说要厉害许多,却只能说跟同年人相比较,不会弱得太厉害,断不是这老头子的一合之敌,如此就不能正面与他对敌,听他要吃东西,正想要暗中下药,没想到却被这老头子瞧在眼里,当下心里各种心思闪现,他脸上却是露出诧异之色,在老人目光下,强忍着想后退一步的**,平淡的与老头子的目光对上,微笑道:
“老人家何出此言?我不过是老人家年纪老迈,才想让些糕点,如果老人家只是想来戏耍小子,那么可以就此退去。”占据优势之时,他并未有放狠话的行为,而是有杀意,直接笑着就开始冷不妨动手,与此时世人决战之时要下战书等君子行为完全不同,而此时他处于劣势之下,却也低头得快,虽然态度依旧是淡淡的,但是自称时却已经用了谦卑的小子二字,这是一个能刷子能伸的人!
老头子意味深长的了他一眼,没料到无意中躲入这户人家里,却到一个有趣的小家伙来,他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惧这孩子耍什么心眼儿,嘿嘿笑了两声:
“小郎君倒当真是好聪明。”他说完,赢政满脸淡笑的温文之色,没有刚刚说话时就突然下毒手的狠辣,也没有突然示弱时的谦逊,反倒是极平静的样子,这样一份儿镇定,已经足以令他另眼相,因此又多解释了一句:“某家只是无意间躲祸而来,确实不是为了要害小郎君,况且又无仇无冤,小郎君只管放心就是,与我一些东西吃,往后自不会忘了你今日赠食之情!”
他说得极坦然的样子,赢政心下一松,知道此时的人大多性子纯朴,更何况以老头子这样一个身手,应该不屑于说谎才是,他目光微转,果然到他右手臂上头有一条斜横的暗色,仔细时,才发现是血污,已经干硬,将衣裳沾在了胳膊上头,难怪刚刚一时间不出端倪来,如此一来,他说是躲祸,应该也就没差了。
赢政心念急转,却是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一边让他坐下了,自个儿出去端了些点了心进来,这是之前婠娘怕他回房睡觉饿了准备的一些粗粮点心,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可是一端上来,老头子眼里就露出欢喜之色,他神色,知道他打消了疑心,不会再做出什么阴损事儿,再加上他相信自己的承诺,应该足以令这少年心动才是,这少年瞧起来心思就重,断不会做出对二人两败俱伤的事情来,因此连忙伸手抓了一大块,也顾不得自己浑身的湿乱,塞了一大块进嘴里,显然是饿得狠了。
赢政将目光移到他受伤的胳膊上,刚刚紧张之下,一心只想杀了这有可能发现自己身份的老头子,这会儿冷静下来,才见老头儿不止手臂上有伤,连大腿上以及后背衣裳都有伤口,尤其是后背那条伤,还不浅,已经到森森的白骨了,刚刚他面对自己,赢政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这会儿观察他时,才发现了这些伤痕,没想到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这老头子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心里暗自震惊,想到刚刚这老头儿折断自己匕首的动作,是用的右手,而右手已经受过了重伤,仍有如此功力——
身子一震,赢政眼睛不由明亮的着这狼吞唬咽的老头子,想到他刚刚说赠饭之情往后必有重报时,心里突然间生出一个念头来,他如今身体虽然不算差,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以前就常听人说此时有墨家游侠们,天下闻名,这老头儿起来身手不弱,指不定就是这样传说中的人,要是他能教得自己一招半式,往后说不定对自己大有用处,至少往后回秦国时,面对一些危险,他生存的机会就会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