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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熏猪肉馅饼和烤苹果。给这孩子来个薄饼卷香肠,甜点就要年轮蛋糕好了。”
时钟指向六时整,早上事件结束后就在医务室休息的西斯武士和负责照顾他的学徒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厨房。和稍嫌畏缩的学徒不同,阿斯拜恩那态度简直让永久固化level5自来熟的佐天泪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落座之后了一眼桌子上堆满的食材和在铁板上正吱吱冒油的香肠和熏猪肉,阿斯拜恩向着穿着围裙的金发女性这样说着。
“我说……你啊!”
打阿斯拜恩露面,他对面的双马尾少女就把双手抱在胸前,额头上突突的冒起青筋,一边的眉毛一跳一跳。听到他的话之后更是火冒三丈,双手举起就要往厚重的长条桌子上拍去。
“呦,客人你点的真是地道呐。”
穿着围裙戴着圆眼镜的金发女性的话让双马尾少女的气势一下子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般泄了下去。发出“队长你怎么能这样”哀鸣的双马尾只能眼瞅着自家队长转身一只手就夹起馅饼和褐色的薄饼摊在铁板上,而另一只手则拿起两个鸡蛋轻轻在铁板边缘连续敲破。清澈的蛋液裹着蛋黄滑落在能当镜子用的闪亮铁板上发出哧的一声响,瞬间就在香肠和熏猪肉冒出的油脂中凝固出黄心白边的盛开花朵。
“好香!”
佐天泪子抽着鼻子闻着鸡蛋在融化的脂肪中微微散发出的焦香气息。虽说她的厨艺也算是很说的过去了,可再怎么样,受制于学园都市给平民学生的一体式公寓的简陋设备,特别是那悲催的电炉功率,佐天平时都只能做一些咖喱啦,炖肉啦一类的炖煮类食物。在这么近的距离,感受着明火的热量,铁板上食材散发出的微微烟气和油滴细微的爆炸声分别刺激着嗅觉和味觉让唾液和胃液同时涌出来,整个人都一下子进入进食前的振奋状态,对少女来说从进入学园都市以后就是再也没有的经历了。
“多谢呢。”菲莉西亚-海德曼少尉虽然听不懂伊迪亚语,但少女那赞叹的语调却是她从军以来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所以很自然的眯起眼睛,回头向佐天露出了小镇上酒馆的侍应自愧不如的甜美笑容,骨瓷般细白的肤色和闪耀的淡金色头发映衬下,充满了成熟气息的美丽面容得佐天一下子就呆住了。
“喂……我说你啊。”着佐天泪子的表情,墨埜谷暮羽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被听懂,身为军人,不,身为女人和人类的责任心仍然使她不忍心再到被队长外表欺骗的无知少女出现了。凑到佐天耳边,她用最低的音量开始嘀咕:“别露出这种表情——那女人切开来的话,里面全都是黑的呢!”
“小暮羽?”
仿佛背后长着眼睛,菲莉西亚不紧不慢的声音让暮羽猛的打了个哆嗦。而佐天则茫然的左右,忽然就笑了起来,对阿斯拜恩说了一句。后者嘴角抽了一下,一直若有若无的讥讽般的笑容消失无踪,代之以真实的苦笑。
“她说。”阿斯拜恩着眼睛斜着一遍,却支起耳朵暴露出内心的好奇,用手紧紧揪住自己一边的马尾基于后天养成的矜持不愿意发问的暮羽,最终在佐天催促的目光下当起了两个少女之间沟通的桥梁:“菲莉西亚小姐真的很有威严,就和生天目老师一样。”
“生天……目,好难发的音。那又是谁?老师?这名字倒挺好听的……是女性吗?”
“‘老师’不是名字,是职业。用赫尔维西亚语来说,就是professeur。”
寒凪乃绘留半死不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用听起来随时快断气的声音说完了这一句之后,她的脑袋就猛然歪向一边,覆盖到下巴的白色头发顺着重力散落在她的脸上。整个身体软软的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搀扶着她的空深彼方身上,在后者“乃绘留加油啊”的惊叫声中,险些就把两个人都带倒在地上。
从早晨那件事结束之后一直到现在,身为驾驶员兼机械师的白发少女都在忙着擦拭和清理从舱口和底盘接口冲进战车内部的雨水。虽说这旧时代的建御雷神到现在只要还能动这个事实就已经证明了它的身体的结实程度,但身为完美主义者的机械师少女仍然花了将近八个小时,一丝不苟的清理了能清理的每一寸地方。对于和佐天泪子同龄的她来说这样的劳动强度实在是太大了,现在这种快要断气的样子,实在是理所当然。
两个少女都被乃绘留出人意料的行动吓了一跳,交流自然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佐天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出就搀住了乃绘留几乎都垂到地面上的另一只胳膊。两个少女一起努力着把第三个少女架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merci。”闭着眼睛的乃绘留用低沉的声音道谢。
“de……derien。”佐天用刚刚从阿斯拜恩那里学来的盖伦特语现炒现卖,笨拙的小舌音让众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甚至就连歪倒在椅子上的乃绘留的嘴角也辛苦的翘了一下。
“哦哦,好丰盛啊!”
各拎着一个深绿色玻璃瓶的两人先后走进厨房,后面的中年大叔夸张的感慨着。这次轮到暮羽站起来,从前辈和少校手里接过酒瓶,熟练的用开瓶器打开之后将介于浅褐色和金色的酒液慢慢的倾倒进高脚玻璃杯。一股奇特的芳香顿时弥漫在厨房内。
“这是……苹果白兰地(calvados)?”
要在西斯武士脸上到惊奇的表情那真是难如登天,不过他现在还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倒不是因为自从进了无法地带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这种需要用苹果作原料的奢侈品,也不是因为暮羽毫无犹豫和疑问的将她自己、佐天和另外和她差不多大,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少女面前的杯子也倒进酒液的动作,而是……
拿起高脚杯微微晃动着杯子让酒香更充分的散发出来,然后将杯口凑在鼻子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克劳斯少校留着整齐的络腮胡子,线条刚硬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和记忆中二少的陶醉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如同钥匙一般,某种记忆从精神深处浮现。那是什么时候?六岁还是七岁?镇长家那个夏天出生的金发小子,每当从他自家酒窖里弄出来装在同样的绿色玻璃瓶里的松香般颜色的液体时,都会请包括自己在内的男孩女孩们分享。这当然不会是出于纯粹的好心,只不过是拖着大家伙儿一起来个法不责众,免得让他老爹用能把冻土豆捏成烂泥的大手把他的屁股打烂罢了。
当教室窗户外面能把肺里的毛细血管冻裂的寒风呼啸着肆虐时,即便二少悭吝的只让每人喝一口,可那火流一般冲下胃里的液体几下呼吸间就能让人浑身充满了飘飘然暖洋洋的舒服感觉实在是让人无法忘记。
伴着这种感觉的,永远都是那个虽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拉普兰,可和自己有着从一年级下学期转学过来到十二年级毕业为止,都抽签分到同一张桌子这种原力也无法解释的奇妙孽缘的黑发女孩的喋喋不休。
整整十一年啊……即便后来自己光明正大的拿着杂货铺老板给的打工报酬,从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冻土豆捏成烂泥的镇长手里换来比二少当年弄到的强得多的陈酒时,只要被她到、闻到甚至听说,那说教就从来没有中断过。
“别……”
衰弱的精神力量再也无法阻止本应死死封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就像即便隔着要塞厚重的砖墙仍然能听的一清二楚的那条河流一样凶猛,即便徒劳的紧紧闭上眼睛,记忆中一个个画面仍然掠过了他的眼前。最终,定格在一双有着细细弯弯的烟青色眉毛下,如同拉普兰冬天的夜空一样明净的黑色眼睛上。
西斯武士惊奇的发现,即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可自己却仍然记得一切细节,包括女孩左边的眉毛比右边稍稍长出一点点的事实——这个事实在超过十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而那声音,那随着岁月的流失,刚开始时略显尖利,后来变得沙哑,再后来充满了柔美的魅力的声音,每一个音节中都充满了从未发生改变的坚定,反反复复的在他耳边清晰的回荡着。
清晰的就像是她再一次亲眼到此时自己握着酒杯,冲过来在自己耳边生气的大声说着那句话一样。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al?d?r。”【注】
音量只到耳语的程度的卡尼迪语,无论是在炉子前忙活的菲莉西亚还是正排成一队伸出盘子承接自己那一份的女孩们都没听到。只有听力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奇的空深彼方疑惑的转头了吐出无法听懂音节的西斯武士。
克劳斯轻轻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下了,停在那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啜了一口如宝石般漂亮的酒液。含着酒液品味了差不多整整一分钟才长长的呼出一口长长的香味和酒气。当双马尾的少女带着瞎子都得出来的讨好态度将盛着煎蛋、熏猪肉片和馅饼的大盘子放在少校面前时,仿佛在弥漫的食物的香气下的克劳斯等不及似用指头敲击着桌面催促着还在慢慢腾腾解围裙的菲莉西亚。一串虽明显透出生涩,却大体不差的嗒嗒声节奏分明的响起。
那是新伊甸的通用信号。
稍稍低下头掩饰从瞳孔中泄漏出的些微红光,长短不一的敲击声通过异株湖中央总线第五插槽的通讯芯片的工作,化作一个个塔什蒙贡字母从阿斯拜恩视野中打开的狭长窗口里飞速掠过。
“很多的事情,发生了。”
“呵……也只有这里才能享受到这种享受了呢。”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空了的玻璃瓶在桌子上滚动,报时要塞的成员和佐天的酒量显示了出来:有着报时要塞no身材的军士长和已经累的快断气的白发下士还没等甜品上桌就把头锤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菲莉西亚队长脸上升起迷人的淡淡红晕,在暮羽端上来的甜品刚进到嘴里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彼方和佐天都脸色通红,但意识来还清醒,正在帮着一点醉意都没有的暮羽清理桌子和餐具。
“要吗?”走廊的巨大窗户摆着镂着花纹的铁质桌椅,报时要塞内唯二的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口将暮羽精心煮的咖啡喝干,随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香烟,克劳斯将烟盒伸向阿斯拜恩。用手指在白色的纸盒底部一敲,一根香烟就被震出了半截。
“谢谢。”阿斯拜恩轻轻摇了摇头,端起了咖啡先闻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品味了起来。
“呵呵。”叼起香烟,随后划了一根火柴将烟点着,克劳斯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朝天上悠然的吐了个烟圈:“的确是赛维勒人呢,泰迪斯人就不像你们这样讨厌香烟。”
“生理问题——就算是萨沙人也解决不了。”阿斯拜恩不动声色把椅子挪远了几米。或许对别的种族来说,将烟叶慢慢燃烧产生的香醇烟气吸进肺里乃是至高的享受,是在辛苦的现实生活中一点宝贵的调剂,甚至那些工作条件最艰苦的米玛塔尔奴隶矿工如果没有香烟和古柯叶子就会不顾一切的暴动。然而对有遗传性过敏体质的赛维勒人来说,富含众多生物碱的烟雾简直和杀虫剂没什么区别。
两秒钟后,惊奇的神色再一次出现在阿斯拜恩脸上:虽然脸上浮出了肉痛的表情,但克劳斯仍然把大半根香烟狠狠的掐灭在背后窗台上的花盆里。
“这么着我干吗?”克劳斯自失的一笑:“艾玛人为赛维勒人着想就那么奇怪吗?”
“太奇怪了。”阿斯拜恩以坚定的姿态点头:“就像鸟在水里游,鱼在天上飞一样奇怪。”【注】
艾玛人,无论是卡尼迪族还是塔什蒙贡族,都很骄傲。推翻曾经不可一世的原力隐修会,并建立起比隐修会还要庞大的帝国的他们,有理由也有资格骄傲,特别在阿斯拜恩这样的原力使用者面前。战胜者对战败者——即便那场战争早就随着历史的远去而只作为有关中学历史考试的成绩而储存在新伊甸大多数居民的记忆中——的态度,理所当然就是这样。即便现在遭到了联邦的压制和米玛塔尔的内外夹攻,即使艾玛起源的普罗维登斯星域都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之后化为萨沙残部和海盗势力横行的无法地带,这些顽强坚韧的就像是超新星诺克石一样的艾玛人仍然坚持着他们的骄傲。如果有人想打破这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的骄傲,那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容易。
“太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克劳斯将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苦笑:“你能想象一个手持射弹武器的艾玛军人吗?”
阿斯拜恩摇头。就像他们的骄傲一样,艾玛人对光束武器痴迷到了顽固不化的地步。被列入正式的装备采购清单的导弹,大多数艾玛正规军人也嗤之以鼻。更不要说米玛塔尔人的标志性射弹武器了。
没有骄傲也不守戒律的艾玛人,还是艾玛人吗?
“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就是。”拍了拍腰带上的牛皮枪套,克劳斯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回忆的神色:“反正现在我是想通了。就像你们西斯的那句格言说的一样,永恒不变的只有灭亡。艾玛的骄傲如此,艾玛的戒律也是如此。”
“黑暗,是黑暗,不是灭亡。”
“好吧,永恒不变的只有黑暗。听你的。”克劳斯的眼角瞥向走廊外面的天井的水池那里,因为酒精的刺激,有着三个少女的那里显得异常吵闹,即便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也能听到。
换句话说,自己和对面这个男人的谈话,根本不虞她们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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