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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永泰十 九年冬了。宫中选秀,朝廷四品以上官员府中适龄女子皆需参选,无论才貌还是出身,当今皇后与褚贵妃都是其中翘楚。那是囡囡才一两岁,府中其他旁支也无适龄嫡女,因而为父并未上心。”太傅捋着长须将悠悠往事回顾,“封后大殿前夕,朔风四起,大雪纷飞,东宫之主——现在的圣上邀为父踏雪寻梅,围炉煮酒,酣畅淋漓。”
“我记 得,那时姐夫身边还带着一对姐妹吧,叫什么梅夫人和兰夫人的,风头无二。因为这事,姐姐还生气回娘家了。”钟离抱朴调侃道。
“那时年少, 荒诞不经,自诩风流,没少做下错事。”太傅苦笑道,“酒过三巡,醉意朦胧中,太子问为父为何不将二姬扶正。为父答曰‘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自古宠妾灭妻,轻者家宅不宁,子孙不旺,重者丢官罢爵,永不录用’。没过多久,一后四妃定了下来。次年春,囡囡就走丢了。没曾想……没曾想这话竟然让褚游听去,误以为为父插手后宫封后,真是祸从口出。”
“原来,父亲还知道宠妻灭妻,家宅不宁啊。”东陵泛舟冷笑道。
那时,他已记事,曾见母亲没少为父亲的荒唐行径默默垂泪。再后来,妹妹走失,母亲卧病不起,府中阴云笼罩,再无半点欢乐。此间种种,皆因为父亲的无心之言,又怎能无半点怨怼?
“囡囡,对不起。”太傅痛定思痛,悔断肝肠。
他那时宠二姬不假,软糯的闺女也是实实在在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中。
“父亲为人师表,张口闭口修身齐家,言行却背道而驰,的确荒唐。”渔舟中肯地说道,“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褚相想打垮太傅府的心思早就有了。而且,圣上当时旁敲侧击地问父亲,恐怕自己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否则,如今后宫之主应该是青梅竹马的褚贵妃。”
一语惊醒梦中人,满室皆寂。
太傅大人止不住地后怕,倘若不是家变,他未曾急流勇退,一定会携全族之力,与褚氏分个高下,到最后自己会怎样,妻儿子女会怎样,东陵一族又会怎样,他不敢去想。
他那时受命辅佐东宫太子,战战兢兢,呕心沥血,却从未想过非嫡非长的太子何以坐稳了东宫之位。看今朝,自己半隐半退,任褚氏如何嚣张跋扈,九五之尊依然稳稳当当地端坐在龙椅之上,自己宦海沉浮十几年,竟然不如十几岁的闺女看得通透。当真是后生可畏吾衰矣,也难怪西门老爷子会选择她作为传人。一时之间,又是羞愧,又是自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姐姐都原谅姐夫了,咱们就别揪着这些往事不放了。还是说说怎么处理那个吃里扒外的野丫头吧,我还想早点带着小舟四处去炫耀炫耀呢。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被遮遮掩掩,不知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丫头却鸠占鹊巢,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钟离抱朴抱怨道。
“乱棍打死,或者交给官府?”东陵泛舟不喜拖泥带水。
“再等等吧,饵都扔下去了,不掉一尾大鱼上来,岂不是亏了?”渔舟笑道。
“囡囡,父亲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了。”太傅大人说道。
“认祖归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哪有什么委屈,难道你们现在对我不好麽?而且,我正打算了却西门先生的那些旧事,也不适合公开身份,不然就打草惊蛇了。”渔舟侃侃而谈,“等认祖归宗后,各大家族的人情往来少不了,我哪还有精力去收拾他们啊。”
“你哥哥不是赋闲在家麽,让他去。”太傅毫不犹豫地把儿子卖了。
“目前不行,我能为师傅做的就只有这么点儿了。”渔舟一口回绝,“若力所不逮,我自会向父亲和哥哥求助。”
父子二人无奈,只得作罢。
公孙鸿宇依约而来,住进了太傅府。渔舟将九嶷召回,引见给父母,那如冰似玉的容颜把太傅夫妇惊艳了一回。九嶷与东陵泛舟相见恨晚,在府中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暂且按下不表。
公孙鸿宇言出必行,那日拜访太傅府后,对西门府的事情上了心。他如今的身份虽说十分尴尬,但西门府中的主子也不敢太过为难他,毕竟还没有彻底撕破脸面,对他时不时进出西门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东陵泛舟得知公孙鸿宇暂时为自己妹妹所用后,特意往西门府送了几次拜帖,有意给公孙鸿宇做脸。东陵泛舟虽说无官无爵,但是有一个做太傅的爹,本身又文武双全,常在御前行走,谁也不敢小觑。
一来二去,公孙鸿宇发现曾经在府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管家多处暗中照应他,几次匆匆会面,频频提起西门先生,旁敲侧击地询问西门先生在绝雁岭的旧事,神色之间似乎有难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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